金锤直下,锤前六阵闪闪生辉。与艾莉丝的大气攻击不同,那是铁睁睁的强攻硬打,没有花巧,简单直接。甚么风声、甚么气势,全都没有,这只有那么一击。那锤子到底有多大?艾莉丝无时间计算,只知道半数视线已被那大锤覆盖。
艾莉丝双手交叉,横放胸前。十二角星、五个法阵,古老、苍劲、强大──一股龙气锐发,无形的空气冲击全方位而至。杰特本见艾莉丝走在路上,修为必不比自己为高。但闻这种气息、附以无上压力,忽想:“这是甚么招式?”
其实没甚么古怪,来自睡空飞龙的技法质素较佳而已。
杰特心有戒备,在过往征战中,对方或以刀、枪、剑、戟百般兵刃应付黄金巨锤,但眼前的面具人居然以空手应付,简直闻所未闻。
难道对方迎刃有余?
莫非故作深藏不露?
杰特倒是决断的人。
数十念头涌在心底,仍没有丝毫手软。
金锤将至,零距离近看下,那不是锤,而是肃杀的光、一种可能一击毙命的闪芒。
艾莉丝大叱一声,冬风寒气绕身狂飙。
夜空底下,暗黑满路,屋上的士兵皆看不见有何异样。
杰特是第一身感受者,不但感到对方比自己更强的气势,威力着实不输。
金锤直撞风墙之上,居然止了下来。
攻防未完。杰特的一手没有被直接反弹、也非撞翻,而是黏在风阻之前,却是一寸寸、一寸寸地乘风而进。那金锤是斗器、斗器上的是六圈技;艾莉丝使用空手,技仅五圈;再者,杰特拉罗修为更强,身在空中,跟本不怕风吹草移。他可不会像自己手下一样,容易地被风吹倒,除非出手的人是奥斯汀。
艾莉丝两手交叉,仍在硬挡,眼白白看着杰特手锤在猛风狂啸之下步步而进。一毫一寸一分,杰特大吼一声,兵刃进了一步,艾莉丝顿感痛苦。杰特再次嘶叫,这番又前一寸。此时光景,已不是简单的以巧制技,以招拆招。像关白欣过往这种以手段与实力并用的战法,在这里通通都不管用。正在这时,杰特大叫:“内森、花、奎克,六人一组,从后攻击!”
开口大喊,气势泄下,杰特金锤倒是退了两分。不过,情况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人家是主将、亦是聪明人,怎会傻傻呆呆的跟自己单挑?
杰特自诩实力更强,但没有自骄自大。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他不知面具底下是谁,只知万一松懈忌怠,自己或会消失于尘世之间。人命关天,谁会自杀?愚者庸才,面对此况,也许会哈哈大笑,出一大堆胜利宣言的废话,以一人之力增添自己的光彩。杰特是聪明人,一定不会以性命换取无谓的门面功夫。
艾莉丝首次面对最近上课时经常听得的不利环境──高明者永不以少取多、以寡敌众。反过来,最顶尖的人才必定会为自己制造人海,提升胜利的可能。
杰特这么一喊,建筑物上霎时跳下了大量人影。那一叫后,杰特已不再开口、不再话。这种行为,犹似一拳拳打在艾莉丝心中。人家当真深得“战斗不言不语”的要领,艾莉丝却几乎被美维亚拿下。
艾莉丝已听得后方脚步愈来愈近。可能五秒之后──不,三秒后,面具底下的身份便呼之欲出、公诸于世。这番艾莉丝重伤一人,杰特必不饶了自己。此时,金锤又进了几分,艾莉丝的拉罗正快速地烧。忽然间,后方一人道:“一起射击,别伤了自己人!”
人尽天时,物尽其利。
士兵们没有杰特的战斗水平,那又如何?
若众人近身围捕,一一上前,只怕反会妨碍杰特作战,不得让对手拿下人质,反败为胜。
“一起射击”
虽然只是紧急情况下的四字短语,含义却是广大。
我不只要胜你,还要在己方损失最低,对方反抗能力最弱的时候胜出。
艾莉丝后脑没眼,就算被射倒,也不知凶手是谁、在那一地方出招。
纪律部队之所谓名为纪律部队,自有身为部队的道理。
这帮军士与名德山上那些相比,实在训练有素得多。
艾莉丝急想:“格曼欣啊,今番害你一生待在那处!”徒然间,后方拉罗感应迅发,前方杰特加重力量。凌轩、撒斯、关白欣、凯尼……一一在艾莉丝眼前闪过。刚来现世,撒斯救了自己;在红色异界,关白欣亦救了自己。当下以一敌众,无人能救。
无人能助,唯有自救。艾莉丝忽然收起气流,转过身来,背着杰特。撒手自杀?杰特猜不透艾莉丝所为,没有飞龙之噬,障碍一扫而空。巨锤之下,只有死字。杰特虽然心善,毕竟是全力施为。前方剎那没了阻碍,在千钧一发之际,不能紧急收回力量。
艾莉丝背着杰特,瞬间施出空气爆破。轰鸣大响,那些士兵的密集远攻一一被挡下。偷袭威胁暂止,巨锤才是致命之处。艾莉丝感到后方凌厉刚劲,心中大叫祈佑:“姐姐救我!”
艾莉丝的所有期盼都押在神之守护上。早在异界对伙伴公开信息之时,她已深究所有自己拥有的能力。只见金锤撞背,艾莉丝背心受到重击,胸口忽然翻滚不息、腑脏苦叫不停,口中还吐出艾莉丝无时间细看的红血,身子直飞天际。
艾莉丝金星乱冒,眼前所看满是密密麻麻的黑白点,脑海尽是传送着快要倒下的讯息。仙之守护没有发动,仙之守护失效了!这是灵力衰减的后果。连救命稻草也没有,艾莉丝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普通人类。依赖撒斯的铠甲,才不致驾鹤归西。
把敌人轰上空中,正是杰特所望。空战前提下,会飞才是王道。杰特心知面具人不懂飞行,这手正是以强取弱、舍短逐长。艾莉丝官能感应降了七八成,两唇不住抖动,本想大叫:“不能受制,不能!”喉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忽感腰后触感,有人在空中接着自己。
艾莉丝身心痛苦,两眼瞇成一线,视线全是斑点,隐隐约约看见人影。
虽看不清,但捉着自己的人不是杰特的话,还会是谁?
身子被杰特抱着降下,似乎来到地上。
只听杰特的声音道:“敌人可能昏了,谁有手铐?
我要高级的,能中断五成拉罗或以下的那一种。”
凭着一口气,面具底下的艾莉丝没有晕倒。
“我不能倒!
不能倒!”
一种强烈执念贯彻脑海,那不仅是执着、意气,还有不服输的精神。
感觉又来,有人把手指摸到自己两颊,似乎要脱下面具,看看铠甲赤脚人的庐山真面目。
被杰特看出身份的话,一切已完。剎那之间,艾莉丝执念爆发,心神澄明,眼前迷离一扫而空,一般虚幻的能量贯彻全身。杰特不是傻子,早已戒备对方装死的可能。一见艾莉丝身子发光,杰特没有退开,反把摸到面具的手改换位置,抓着艾莉丝的生命之镯。
那是一种最普通、亦是最有效的手段。没有手镯,等于废了人家九成武功。可是杰特一碰之下,急想:“两只手镯?双重的?”只见艾莉丝手上的新旧手镯发出异常光辉,杰特不曾听过世上有人成功地两镯并用,因过往的研究全都指向“一加一等于零”的结论。
杰特鼓起全身力量,欲施力取下对方手镯,却是取之不移。艾莉丝见得时机,连忙翻动手臂,瞬间挣脱。杰特没有呆倒,立刻生出反应。艾莉丝凝神制动,脑部忽已传出痛楚,眼前生出影像,心中闪出念头:“空手是假,中途取出金锤是真!”
杰特双手来到艾莉丝面前,左手忽按自身手镯,一枝大锤顿时现在两人之间。艾莉丝早有预备,往后而跃。头痛再来,艾莉丝又见幻影,心中诉:“士兵偷袭!”艾莉丝以手托头,奋起而跃,往左闪过两击、移右避开三手。
是时拉罗鼓动,源源不绝。双重生命之镯与旧有手镯有了联系,发出匪夷所思的力量。杰特再次显现六圈法阵,金锤势劲全方位包围艾莉丝。艾莉丝两臂直伸,大叫一声,双手直攻锤子。杰特想:“这人疯了?又使空手?”短暂一瞬,艾莉丝十根指头内,突然无中生有,握着一柄黑色的阔长东西。杰特还未看清其物,已见刺眼金光。双手一震,金锤硬生生被一分为二,只余手柄。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
艾莉丝乘势抢出,路上全是彩光。杰特大叫:“一起上!”回头便追,心想:“关键时刻才亮兵刃,是厉害的对手。”看准对方去向,拉罗全贯手上,向前掷出仅余的巨锤手柄。艾莉丝脑痛欲死,影象又现,眼前看见眼后一切,被迫回过身来。黑漆之剑配上金光,挥斩仅只一次,便把手柄劈断。
杰特见此,急急大叫:“这人会预知未来!大伙要同一时间攻击。”这倒是高明见解。敌方人仅一个,又没有千手百脚。四五十人围攻,纵能预见将来,也不能同时化解百样攻击。其实艾莉丝并非预知未来,她只是看见人家脑中所想的事。
只见士兵三五成群赶来,杰特在天、他人在地。艾莉丝感到力量徐徐流失,立刻收回血灭之剑。
两根手镯并用,竟可暂时让艾莉丝以拉罗能源为基础,使用亿年前的灵力技能。艾莉丝无闲研究,心中满是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