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白欣徐徐而去,艾莉丝见大街上人来人往,便想:“顾得一时得一时。只要她仍走在人多的地方,杰特的家伙便不会怀疑我。”
白兔走在前头、猴子跟着兔、狮子又跟着猴子。杰特的手下、艾莉丝和关白欣互相跟踪的情况类近于此,有够滑稽。过不多时,关白欣来到市集,走到一个售卖花伞的摊子前停下。
艾莉丝依样停步,见关白欣挑三选四,便到了另一个满是花瓶的摊档前,向贩子道:“有甚么好介绍?”那人见艾莉丝衣衫普通,于是随随便便举起一个最便宜的黑色水瓶,道:“这瓶子名为‘立雪梅天’。所谓‘梅悉尼花落满天,来年一季又初春’。冬渐骤春,朱启花时……”
那商人咬嚼字,句句对仗,工整有致,艾莉丝却无心倾听,眼角不断斜瞄不远处的关白欣。那花瓶贩子洋洋朗诵,一番美词,得抑扬顿挫,不买者听之必喜、买者听之尤爱。艾莉丝居然顾左右而沉默,那商人见她倒扫雅致、不闻艺趣,立刻火气上冲,不耐烦地道:“姐,你到底是不是光顾的?”
艾莉丝随手把一堆纸币置在桌上,又轻声道:“别废话、别理我。”那贩子望钱眼开,一反态度。前刻竖眉、下秒变脸,笑容满脸地道:“是是是,我帮姐包好瓶子。”艾莉丝眼光仍在关白欣处,再道:“我不要水瓶……你只需安静。”
那贩子续献殷勤,把置好水瓶的盒子强行塞给艾莉丝,又了许多烦人厌词:“姐,我这里还有几个上品的……”艾莉丝不堪烦扰,回过头来,抢去那盒子后道:“行行行,我怕了你,现在要了你的东西,请先生可否不要话?”
那贩子举起一个方状矮瓶,又道:“这瓶子……”艾莉丝再次掏出一迭纸币,以求塞住他那烦人的嘴。正欲回望那卖花伞的摊子,关白欣却消失不见。艾莉丝急急前行,那商人道:“喂喂,瓶子不要了……?”艾莉丝早已远去。
艾莉丝快步而走,心中焦急:“都是那人的错。”其实对错很难,丢失目标,一部分责任是艾莉丝不够专注的缘故。
市集是一条大路,到处人山人海。艾莉丝沿道直行,见前方一少女背影在人丛中左穿右插,便想:“幸好她走了不久,不然的话,要找她难过登天。”见关白欣步覆飘忽,一时往东、一时向西、一时停步,艾莉丝猜测:“不好,她似乎在回忆事情?”
忽然间,关白欣从人堆中折右而奔,步入巷,背影再次消失视线之内。艾莉丝脑海闪现两难决择:“追还是不追?”不及半秒,艾莉丝即想:“再不跟上,鱼入大海,必定后悔。”
艾莉丝懒理杰特手下黄雀在后,火速冲入巷子。一进巷内,突有数个黑色大袋涌至眼前。艾莉丝左手一推、右手一拨,一手两个、分击袋子。袋口爆裂,垃圾倾轧,四散一地,犹如水帘。
与此同时,垃圾瀑布堆中,一枝长物直击艾莉丝胸前,却是一张玫瑰花纹、红色伞子。艾莉丝心念悸动,躲开红伞,身移右侧。落点到处,却见一柄金色无头短棍,自右至左,横扫而至。
垃圾是掩饰、红伞亦是掩饰、短棍才是真正一着,倒是一招“声东再声东后才击西"。金棍来到艾莉丝面门前忽然停下,棒子主人叫道:“艾莉丝姐姐,原来是你?”
艾莉丝惊恐不已,害怕的不是关白欣的高明手段,亦并非她的入微观察、细腻警觉,而是后头即将到来的杰特手下。
关白欣一番举动,前前后后不过三秒,艾莉丝即想:“怎么办怎么办?只要那人的手下拐弯进巷……”关白欣便成了艾莉丝的“同党”。但艾莉丝无暇再想、不容推论。关白欣又问:“你怎会跟着我……”
未待关白欣完,艾莉丝已满运拉罗,倾尽全力。能量运转,白光璀璨,气盈满载,无故生风。置有花瓶的盒一飞冲天,被高抛奔往大街,快若光箭。一个盒,顿成数十格残影,在雪原土上、人丛之顶,冲至数街之远,足有数层之高。艾莉丝想:“盒升至极高云霄,看来不会引起民众恐慌。”
杰特手下六名士兵见得空中闪影,从左至右,还以为艾莉丝发难,从巷中逃窜。一人急急发射拉罗气膜,以作保护;另一人回身急跑,通报上级;再有四人随那影子跟去,却不知盒子非人,人非盒子。
此际之时,艾莉丝迅速挽起关白欣的手。无闲解释,只叫得一个“走”字,便强行拉着关白欣,也不待她同意,火速跑进深巷之中。突然电光有感,艾莉丝感到远方强大的拉罗气息。鸣响传至,附以碎片爆裂之声。艾莉丝未得回望,已知数街之外的远方,盒子里的花瓶已被毁灭。杰特弄清真相后,必然剎那赶至。
艾莉丝决定不沿巷走,急急从泰莉萨手触中掏出事物。首来者是方型炸弹,艾莉丝弃而不用;再取出一枝型拉罗气膜,艾莉丝二话不,重施故技,往右高抛,气膜幼枪奔如飞弹。日光之下、雪地之上,犹如人影。艾莉丝却以半臂抱起关白欣,跳过巷子左侧墙壁,来到一个园子里。空间刃划下,艾莉丝与关白欣步进混沌空间,消失于神只大陆之中。
杰特刚刚升空,便击落一只垃圾;遥遥再见黑影,心知是计,于是直接空中发劲、下手不留情,从远方消灭气膜,自身却冲往别的方向。忽感艾莉丝拉罗反应消失,不到五秒,杰特立刻降落巷子之中,见巷内并无异样,一切如旧,人不见影不见。杰特非但没有懊恼,反而大感好奇:“人间蒸发,难不成会遁地?”
杰特整个人扒在地上,侧耳细听雪地底下的声音。听了良久,毫无古怪,于是哈哈大笑。二十多名士兵一一赶至,堆满巷内,见队长笑得古怪,无不呆了。
杰特重新站起,心想:“天罗地网仍然丢失目标,我太少看这朋友……不,是可怕的少女。”心念如此,在士兵面前却扮作惶恐,摇头叫道:“我们见鬼了。”军士们面面相觑,杰特又道:“没了人影、没了拉罗反应、场所没有异样。不是灵异事件,还能是甚么?”
杰特又指着其中一名军士,唯恐众人不知,高声叫道:“你,帮我草拟上投军部的报告。”那士兵汗流满脸,似有难色。杰特又指着另一人道:“他不行,你来。”
那人道:“这这……队长,的能力有限、担当不起。不如……的推荐他,他字功力最好!”另一人被点相,霎时道:“我……我拉罗造诣太差,亲手写字太慢……”
各人你推我让,一番吵闹后,杰特高声道:“算了,报告由我来写。你们今天甚么都看不见,对不对?”众人同声叫好,杰特想:“好一个艾莉丝,我一定会抓你出来。”又向众人道:“你们多带点人手,到附近四处巡逻。以二人一组,扮作与平日值勤一样,不要惊动市民。”
却艾莉丝和关白欣来到混沌空间。关白欣见世界暗光耀天,没有天空、没有地面、甚至没有地平线,整个人犹如浮泡,只觉新奇有趣。艾莉丝沉着脸孔,趁关白欣观赏着世界奇观,便徐徐绕到她的背部……
手刀劈下,简简单单,关白欣便昏了过去。
艾莉丝手抱关白欣的腰,看着她的头后长发、朴素饰物,心中感慨良多,别有一番滋味:“格曼欣,你对我的介心似乎比想象中的低。我承认……也许我们真的存在友谊。但……我不能成为你的亲密朋友,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救你自己的梦。睡吧,好梦而已……”
艾莉丝躲在别的世界,四周静悄无人,只有由红色圆球、紫色斑线幻化而生的银河,看似近在指间,实是远隔天涯。茫茫然混沌映下,艾莉丝不过是世界一点、字宙一尘。
“撒斯,每次来到这里,我也没办法不回忆过去的事。”其实艾莉丝可在浩翰中渡过无限日子,直至生命了结,反正她是不必吃的异类。但只需看着关白欣,艾莉丝便知道,自己有着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艾莉丝从泰莉萨的手镯中取出纸张。不研究犹可,一旦深究泰莉萨手镯内藏的东西,艾莉丝便惊奇万分:“好一个樱黛泰莉萨,危急关头依然骗人!”
泰莉萨声称手镯内只有一件斗器、数百万金钱、几颗炸弹、一枝拉罗气膜等几项东西,怎料这不过是敷衍托词、失实陈述。手镯里藏有大量宝物,泰莉萨居然只字不提、躲躲藏藏,明显是为了防止宝物有所损失。
艾莉丝想:“她连伙伴也暪着,终有一天会害了我们。这些法宝只好暂时由我保管。有需要的时候,直接问她应该取出甚么来使用便可。”
艾莉丝对大部分的物品均感陌生,又不会使用。找着找着,艾莉丝掏出一个神情凶悍,被凯尼称为“夜鹰”的黑色面具。
艾莉丝想:“有了面具,没有伪装衣衫,还是远远不够。正常来,我应该被那聪明的怪男通缉着,全城守卫都在寻我。摸黑探出,换一身不显眼的好衣装是大前提。”
艾莉丝看着关白欣,本欲跟她互换衣衫,或在她的手镯存货中“借”来几件,结果又想:“这念头幼稚至极。要是人家追寻这型号衣款的供应或贩卖商,不就能调查至关白欣身上?就算我穿了她的,她总不能穿回我从人家偷来的东西。”
于是艾莉丝把泰莉萨手镯内的东西散于一地。
意料不到的是,双重生命之镯载物数量惊人。艾莉丝花了数分钟,才把纸币以外的所有东西掏出,事物盖满的面积堪比望安峰上的水池。
艾莉丝东顾西盼,只望寻得有用的东西。泰莉萨首饰无数、上衣众多,还有一大堆短裙与内衣内裤。每件均戴银载金、鲜艳花巧,华丽得难以形容。
艾莉丝把它们全都扫至一旁,心感恼怒:“一名面具人穿着名贵衣衫走来走去,不想被人认出也难。泰莉萨富可敌国,我敢肯定,其中一些衣物必定是绝版珍藏,世上唯一。对我来,即是可有可无的垃圾。”
艾莉丝随手拾来几条链子,见其中一条色泽暗淡,灰灰黑黑,便把它捆在项上,心想:“从前的艾莉丝不会戴这玩儿,希望可以暪过杰特。”再看了看,忽然望见远方一物,艾莉丝暗暗自责:“撒斯的铠甲!我怎么忘了?天下间决不可能被查出的东西,就是黑帝之铠。”
……
夜阑人静,深宵时份。
艾莉丝静静地从混沌空间的门边探出头来,双脚仍在空间之内。抬头仰天,无月无星,暗淡一遍,倒是理想的潜行环境。
四野蝉鸣处处,艾莉丝在空间之门后探头凝视。要是有何风吹草动,必定火速退回。静待数十分钟、确定无碍后,艾莉丝独自步出,以短刃收起空间之门。
撒斯身材高大,铠甲类同。艾莉丝和甲披挂,情况与穿着连身长裙相差不远,唯一不便只是袖口大了一点。衣裤问题解决,艾莉丝直接去掉靴子,赤脚踏在雪上。正面看来,艾莉丝就是一名身穿黑铠、头戴黑罩的蒙面玉脚神秘人。
那面具代表着“夜鹰”的身份。对艾莉丝来,无论是夜鹰日鹰老鹰麻鹰秃鹰……甚么鹰也好,通通都不重要。既然她能成为冒牌的工门特等会员,自然可以挂上数百数千个虚假头衔──名称是死,变通才是关键。
在破败之地内,由于处处致命,行者必须联群结队、守望相助;在这里,艾莉丝尚没有生命之虞。把关白欣留在混沌空间内,让艾莉丝独自行动,才是适合不过。
艾莉丝回想白天情况。在最后时刻,艾莉丝把一枝气膜往右方舍弃,自己却从巷子左方越墙而来,到达眼前的园子。忆起此节,艾莉丝想:“杰特只道我逃到不知那里去,未必认为我有能力在原地消失……撒斯也许会下达与我一样的决定。如果他在,一定会赞我当机立断。由此推想……”
由此推想,杰特的手下必定在墙的另一边巡逻着、守卫着、埋伏着……不定全城满是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