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弥漫,寒月高悬,苍茫了冬日的凄冷。灯火昏暗的丽宇轩中,雀儿终于将昏迷的卫秋裳弄到了床榻之上,而后双手抱膝的坐在卫秋裳的边上,眼中噙满了泪水看着她沉睡的脸,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不管她如何忍住,总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出声,双肩也不停的起伏着。
这一切,都怎么了?
“傻丫头,哭什么?”似乎听见了雀儿的哽咽声,卫秋裳悠然的睁开了眼睛,努力的勾出一弯浅笑,无力的抬手将她眼中的泪水擦去。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只怕也只有这个小丫头对自己不离不弃了吧!
“夫人,雀儿难受。”雀儿撅着嘴巴,胡乱的用手擦着脸颊,低喃道,“夫人和雀儿说过,不管您做什么,都是为了白公,可是雀儿……”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下去,无语的在口中嘟囔不出声音。
“算了,解释也是无用的,就这样吧。雀儿,你若想回武安君府你便回去吧,我一个人便可以了。”卫秋裳苦涩的笑着,不解释也不想去多说什么。
绋瑶做的一切,她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和绋瑶在赌,赌白起不会来,可是偏偏他还是来了。那么他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尽管此刻在他的心中,或许对自己的恨更多一些,可是都无所谓了。
“雀儿不走。”雀儿拼命的摇着头,泪水似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的滑落脸颊,她拿起帕子帮着卫秋裳擦拭嘴角的血迹,哽咽着说道,“雀儿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雀儿知道夫人有身孕在身,若是雀儿都走了,谁来照顾夫人和未出世的小公子?”
“……”
卫秋裳无言,忽然别过了头不去看雀儿,泪水在眼中闪动,心口酸涩的难受。然而她却深呼吸了一下,将闪动的泪水逼回了眼眶,又是努力的将嘴角挤出一点笑意。
此刻的她不是绝境,她还有孩子,还有雀儿,还有那个想护着的他。经管他此刻心里是恨着自己的,可是她明白他是误会了,这是一个不能用言语话明的误会。
“夫人,你说句话好不好,别吓雀儿。”卫秋裳背过了身子,雀儿看不清她的脸,又开始心慌了起来,刚刚干涩在眼中的泪水又在闪动,朦胧的泪光在灵动的大眼中,似星光朦胧,凄凄楚楚,哀哀怜怜。
“放心吧,你家夫人是打不死的小强,没那么容易出事的。”卫秋裳又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转过了头看着雀儿,笑的那么的恬淡。
然,这恬淡的笑容之时,可潜藏着浓烈的哀伤?
“什么是打不死的小强啊?”雀儿抽泣了几下,伸手去将卫秋裳扶起靠在床榻边上,嘟囔似的问道。
“小强便是蟑螂啊,你看那蟑螂,只要形神未灭,过段时间便会活蹦乱跳的活过来。”卫秋裳笑着看着雀儿解释道。
乱世风雨的家国,还有至亲至爱全部血洒山河的痛,甚至委身仇人三年的痛她都一一挺过来了,如今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笑一笑,等翌日天亮,又将是一个晴天,不是么?
“蟑螂?”
夫人、夫人竟然将自己比作蟑螂?
“是啊,蟑螂。”卫秋裳点了点头,目光忽然落在了角落的阴暗支出,亦是扑扇了几下眼睛,孥了孥嘴巴指着那蠕动的黑,坏笑道。“诺,不就是它么?”
雀儿不解,顺着卫秋裳的目光看去,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瞬间忘记了哭泣,双目一闭,尖叫声冲出了屋顶,在夜色之中回荡开来。“呀!救命啊!蟑螂!”
“噗~”卫秋裳看着吓的脸色发白的雀儿,突然憋笑了出声,笑着说道,“别叫了,它跑了。”
蟑螂,有这么可怕么?
也许,有的吧……
曾经年少,也曾害怕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过很多东西,后来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还有什么是她害怕的呢?
“夫人,你又吓雀儿!”雀儿撅起嘴巴,睁开了眼睛确定了蟑螂早已不见,另一个念头又浮上了脑海之中。
这大冷的天,哪里的来的蟑螂?
侧目再看了一眼,留心到那道微弱的烛光将璀珠投影在阴暗之出,烛台摇晃之际,那影子不就是一个正在蠕动的蟑螂么?
“不错,此番倒还有心思苦中作乐,子宸真是不知夫人是何样的人物了。”从武安君府折返的叶晨,站在门口,话语之中满是讥讽之味。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样的女人?
“叶先生廖赞了,不知叶先生又回来作什么?”卫秋裳敛起了笑意,瞥眼看着叶晨,一副风也轻云也淡的脸色。
不管是何境界,她卫秋裳从来不会要哭着活。
叶晨不答,负手走到了卫秋裳的床边,默默的凝视着她的脸色,一颗心思已是百转千回。良久之后,他呼了口气,拿出了金丝线。卫秋裳蹙眉,自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忽然将手藏在了被子中,拒绝道,“我的身子无事,不需要。”
“夫人……”本来看着叶晨过来的雀儿,心中欣喜之意自不必多说。然后此刻见卫秋裳拒绝,急的直跺脚。
且不论她的身子虚,就论她此刻有孕在身,依照叶晨维护白起的性格,他必定是要护着孩子的,夫人莫要推掉这莫大的好事啊!
若她谁都不说,万一出了点事,找谁?且,等哪一日她待产,指着谁来帮她接生?
“夫人若再拒绝,子宸只好用强的了。”叶晨依旧看着卫秋裳,平淡的话语不带一丝情感的波动道,“若不是他让我来,我也不屑的来。”
“那你就不屑好了,请回吧。”
“你!”叶晨语噻,忽然蹲下了身子,果真一把将卫秋裳的手腕从被子中拽了出来,男人的力道仅凭卫秋裳一个弱女子的力气,固然是挣不脱的。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也不若往常一般的用金线丝诊,就这么任她放平了手腕,开始替她号脉。
“这、这是?”叶晨手指搭在卫秋裳的手腕间,震惊的看着她的脸,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
这竟是喜脉?
她有孕在身了?
“你都知道了。”卫秋裳收回了手,忽然垂下了眼眸苦笑起来,“是啊,我怀了他的孩子。”
“那你又为何要做那样的事情?你是想要这个孩子一出生,父母就仇目相对,老死不相往来?”叶晨拧眉,冷着嗓音,实在猜不透卫秋裳此刻的心。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若告诉你,这一切都并非能由我自己决定,你会相信么?”卫秋裳依旧低垂着眼眸,嘴角的那抹苦笑愈发的浓烈,纤柔的手搭在了小腹间轻轻的抚摸着,再也掩饰不住心间的忧伤之意。
若是无那冤魂,她应该是多么的幸福?这个孩子应该在他的呵护下成长,而不是只能在这冷寂的庭院之中,无人问无人疼。
“你觉得呢?”叶晨不答,反问道。
“算了,你既然不信我,那么便回去吧。我亦不需谁的信任,只不过秋裳拜托先生,不要将秋裳有孕之事告诉他。”卫秋裳笑了笑,淡淡的回道。
“这无需你交代,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此事的。”叶晨冷笑,“这个孩子,与他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孩子给白起带来的只是伤害。不自觉的,脑海之中浮现的全部皆是白起重伤的模样。
这些伤,皆是因眼前这个女人!
“如此便好,那么还请先生照顾好他,他这个人不是太爱惜自己的身子,身上有伤,就别喝酒,那样不好,也别总是往军营跑。”卫秋裳点头,眯着眼睛看着床头的灯台,不经意间,这朦胧灯火之中,闪过了谁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