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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即张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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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鸣走在去往城外三里林的路上,此时已近午时,他手中提着食盒,想跟黄石公一起吃午饭,而怀中揣着彭越的那瓶酒,他专门用布包了两三层,揣在怀中,感到无比沉重。他有些恨自己这张良的身份,因为是这个时代的主角,连老天都在照顾他。

他明明不学无术,无论学识、胆魄、武功,哪一样比起彭越都相差绝远,可就因为他是张良,因为他穿越了,所以他很无端地就得到了黄石公的垂青,得到了博浪沙刺杀秦始皇这样的大名,甚至也因此救出了项伯。可他远远没有这些人的努力与用心,他见到彭越殚精竭虑,只想推翻秦朝还老百姓一个好日子;他见到黄石公为了一个良徒寻访半生;甚至那赵弘都是为了一族的命运拼死一搏;而自己呢,自己付出了什么艰辛的努力呢?

张一鸣是那种看到努力的人得不到好的结果,就会很难过的人,他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他很想将《素书》交给彭越,但他知道彭越的选择,即便他这么做了,彭越也不会接受,说不定还要对他发一顿脾气。

张一鸣很感动,他在这个时代遇到的很多人,都是用一颗赤诚之心在对待自己,不论是从一开始就跟在身边像兄长一样照看自己的彭越,还是憨厚坦诚的项伯,学识渊博心怀天下的黄石公,娇蛮可爱的项小月……

项小月,张一鸣想起昨夜小月淡淡立下的誓言,想起那月光的华晕,那微微的晚风,那银色的发丝,不由出了神。项小月是他来到这世界接触的第一个女子,他喜欢小月的率真可爱,也头疼她的蛮横怪力,但他知道小月是善良的,即便有时会抱怨、会打人,但是小月是个外表粗犷野蛮,内心却纤细善良的好孩子。

这孩子竟然已经嫁人了。

张一鸣想起项伯与小月在一起时,两人那默契的动作和语言,真的很有夫妻的感觉。张一鸣也留意过这时代的其他女子,他们大都长相平凡,慈眉善目,说话很少,也很难出来见人。即便在田野间遇上,她们也仅仅是微微一笑。这时代的女子地位是很低的,低到被人拿来当成商品送来送去,张一鸣非常厌恶这一点,秦朝早就已经是跨入了封建时代,可西周奴隶制仍然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存在着。

他也在街上见到过身体畸形的儿童,但他看了一眼就惊呆了,那不是一般的畸形,而是浑身长着狼的皮毛,脸上的肌肤都被割掉。他惊异地询问身边的彭越,那时他还称呼他沧海君。而彭越只是简单的说出了四个字:采生折割。

张一鸣这才知道原来秦代竟然有这样一种丐帮,他们不仅乞讨,更会偷穷人家的小孩,是为"采";而且他们要健康的小孩子,是为"生";"折割"则不忍卒言,是将这些小孩子用刀斧砍成残疾,再嫁接上动物的毛皮,或者在身体里填入异物。这样的孩子二三十个也活不了一个,但有一个活了,丐帮的人就可以靠他养活自己。

这样折磨出来的孩子身体奇形怪状,更容易博得同情,获得的残羹剩饭乃至零碎钱财、衣物要远远多于一般的乞丐。

据彭越说他在矩野湖中为盗,曾经发现过一个丐帮"采生折割"的地方,那里简直如地狱一般,他一怒之下将其踏平,将所有的丐帮之人屠杀一空。里面那些活下来的孩子,已经不能叫做"活着"了,他忍痛命人将那些残存的孩子击晕,闷死,然后放火烧了那地方。

张一鸣想要上去救那孩子,却被彭越拦住道:"你救了一个,丐帮奈何不了你,可他们却要再找三十个孩子才能再弄出一个这样的孩子来。你救了一人,却要害三十人丧命吗?"

张一鸣彷徨无措地站着,只能无言地看着那形状悲惨至极的孩子,露出谄媚的笑容,伸手跟他讨钱。

那是张一鸣来到秦朝后少有的恐怖、愤怒与痛苦的回忆,因为他无能为力。而彭越的一句话说到了他心中:"世道人心如此,救一两个人,杀几个恶人又有何用?唯有人站出来匡正天下,恢复乡风民序,将这世俗恶风扫荡,才是真正救民于水火。如今朝廷不惜民力,修长城、拓驰道、开边疆,每天死者何止千万?天下民不聊生,这才有了许多乞丐,我们不能早一日推翻暴秦,百姓就要多受这一日的痛苦。"

张一鸣佩服彭越的雄心抱负,他来自那样一个和平富足的时代,又何尝不想还给这些秦朝的中国人一个安乐和平的时代呢?他迷惘过、怀疑过、自卑过、失落过,但黄石公与彭越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不能令这些他在这个时代最亲的人失望。

张一鸣走上了三里林,这里是一个小丘,上面林子十分茂密,据说因为离城三里而得名,虽然不大,但却是下邳城外一处难得的树林了。这时代的人们耕作技术落后,下邳城外很多地方还是在刀耕火种,林木有许多都被焚毁了,这三里林却得以留存,张一鸣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还是感到宽慰。

这林子颇大,张一鸣心想老师真是的,约定在这么大的地方相见,树木如此茂密,我怎知道老师在何处?

此时已近午时,张一鸣怀里揣着酒,手中提着食盒,虽然秋风瑟瑟,但他并不感到寒冷。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可张一鸣还是没有找到黄石公,不由得急了起来,他上次还开玩笑跟黄石公学到了"先"跟"后"的道理,要事事争先,怎么第一天上课就连老师都找不见,这时心中惭愧,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张一鸣忽然灵光一闪,为何师父不将具体会面地点说清楚,而是只说在三里林相会呢?这不就是今天师傅要教给自己的内容吗?对了,《素书》中不是有"患在不预定谋"的句子吗?自己当时听到三里林只顾心中高兴,竟然没有仔细探查,这不就是不预订谋吗?张一鸣啊张一鸣,你罔称聪明,连这点小事竟然都做不好。他心中着急,更觉惭愧,不禁开始细细想那《素书》中的句子,既然黄石公说了今天午时来教他《素书》,那么该怎么教呢?

教人有两种,言传和身教,昨天让自己背诵当然是言传,那么今日莫不是要身教了?

张一鸣开始快速地在心中浏览《素书》,答案一定就在书里,黄石公一定将自己的行迹留在了书中,只看自己这徒弟用不用心了。

可这《素书》虽然没有疑难之句,但每一句都博大精深,是秦代诸子百家之术的精华提要,学之固然收货极大,但要详解还需要联系诸子百家的各个门类,其中句子数百,哪一句才是黄石公所在的提示呢?张一鸣在秦朝目不识丁,秦朝大篆实在是太难懂了,他学了许久也未能学会。不过既然知道线索在《素书》上,现在也只能是细细从字面上推敲,他反复将全文默念,始终找不到答案。

此时午时已过,他已误了与黄石公约定之时,可张一鸣咬着牙继续思考,"有过不知者蔽,迷而不返者惑",这两句张一鸣是知道的,错而无知是最糟糕的,现在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要立即改正,找出改正之法。

张一鸣想到这里,突然抬头开始观察这三里林,他之前一直急于寻找黄石公,一直没注意这三里林的构造,这时仔细看下去,发现这三里林虽然名字里有个"三里",实际上恐怕几十里都不止,东西宽而南北窄,北面的树木逆着阳光而生,南方则是向阳而生,北面树木坚实矮小,南面树木茂密旺盛。

张一鸣看到这里心中顿有所悟,南方是顺阳而生,北方乃逆势而长,这不正好应了阴阳相辅,正奇相生的道理吗?《素书》最后一段是"释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如此理身、理家、理国,可也!"

释己而教人者逆……唔,这是说北方那些逆风而生的树木,而正己而化人者顺则是指南方了,这么说老师当是在南方。

可就算知道了方位,但这林子这么大,老师在南方的哪里呢?

恩,前一句有"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同艺相规"的句子,贵在一个"同"字,莫非……张一鸣想罢登上高处向南眺望,果然发现南边有五棵大树生得一般整齐,高高耸立,他心下欢喜,忙不迭地奔了过去。

他从山上奔下,不多时便到了那五棵大树所在之处,果然见到黄石公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上,冲着自己微微而笑。

张一鸣连忙跑过去跪下磕头道:"师父恕罪,弟子知错了!"

黄石公并不生气,而是笑着问道:"务善策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子房你可是知道了?"

张一鸣扣头道:"弟子已知师父用心,还望切勿怪罪,徒儿必定虚心向学!"

黄石公闻言笑着点点头,坐着受了张一鸣磕头,完了走上前去道:"子房,今日你虽来迟,但想必对《素书》之领悟又上了一层,来,为师便细细为你讲来。"

黄石公这边一开口,张一鸣便认真聆听,黄石公并不解释书意,却开始不断地问张一鸣问题,刨根问题。

如"潜居抱道,以待其时"一句,黄石公便问:何为潜居抱道?潜居为何要抱道,所抱之道为何?待其时,时是何物?如何相待?时来与否如何判断?

张一鸣被问得猝不及防,几乎每一个问题都要想上半天,而黄石公也不催促,让张一鸣静静思考。

这样一人问,一人答,时光匆匆而过,眼见天色将暮,城门便要关闭了。

张一鸣口干舌燥,只怕今天他说的话要远远多过黄石公,他觉得这授课之法倒也新颖,凡事均要自己细细思索,这似乎不是在讲《素书》,而是在讲读《素书》之法了。

也不对,这不仅是解《素书》,更是解所有书籍、所有知识的法门。

没有什么知识是能够单靠别人解释自己就能理解的。

必须要自己思考、探究、推敲甚至举一反三,更要结合实际思考,去实践,这样才能将书中的道理应用起来,不然岂不成了读死书的腐儒了吗?

张一鸣明白了这层道理,心中欣喜不已,但也隐隐感到不妥,他有些不安地看着黄石公。黄石公也正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

"师父……你要走了吗?"

黄石公笑着拍拍张一鸣的肩膀道:"呵呵,你这孩子当真聪明,方才所答之语,多有连为师也未能尽解之处,这些问题你要记下,以后自己慢慢求索。"

张一鸣急道:"可是师父,弟子还有许多未明之事需要师傅来教,弟子……弟子还不成器啊!"

黄石公脸做严肃道:"玉不琢,不成器。既有未明之事,更需要自行求解,切勿仰仗他人,今后你陡逢乱世,如若不能以此心严于律己,如何成得了大事?子房,你天资甚高,今后成就必定远超为师,为万世所仰。你我相见三次,此生已然圆满,凡事不可强求。"说罢黄石公眼睛湿润,脸上含笑。

张一鸣也知道了黄石公的深意,如果自己不是这样对黄石公敬仰无已,或许他还会留下来多教授自己一段时间,可自己仰慕之心太重,黄石公怕现在多说一句,以后便都成了自己做事的桎梏。张一鸣心中感激,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脸上泪珠涔涔而下。黄石公拍拍张一鸣的肩膀道:"好孩子,好孩子。"

张一鸣忽然想起彭越所托,一摸怀里,那瓶酒尚在。他之前寻过来,黄石公上来便与他讲论《素书》,那食盒一直没动,这酒也就无端拿出。这时赶紧拿出来给了黄石公道:"此酒乃弟子至交好友彭越所有,他让弟子转交恩师,说十余年前得恩师教导三日,十分羡慕弟子能一直与恩师亲近。可谁知……弟子与恩师也只有这三日相聚时光。"

黄石公接过张一鸣手中的酒瓶,打开盖子,一股甘甜酒香扑面而来,黄石公笑道,你那小友材质也算不错,既然你们心意相投,你便收他一同入了玄门吧。此酒便做了他的谢师之礼。"

张一鸣闻言大喜,替彭越谢过。黄石公笑着挥挥手道:"子房,你我师徒二人虽然相聚时短,但老夫在世上除了你已然再无亲人,今后你我师徒二人虽远隔千里,但老夫若能听闻你匡扶天下的佳音,也要遥祝一杯水酒,与你共饮。"

张一鸣哽咽着说不出话,轻轻道:"弟子僭越了。"说罢站起身抱住了黄石公,呜呜的哭出声来,黄石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心中感动,脸露微笑,轻拍张一鸣之背,缓缓道:"好孩子,好孩子,天下苍生祸福尽在你之掌握,切勿负了黎民之望,师门之托。今后切勿以为师为念,十三年后若你得成大事,便在济北谷城山下去寻我吧,那块黄石公即我矣。"

张一鸣流着泪点头答应。

月影攀上枝头,张一鸣独自坐在黄石公之前所坐的大石之上,看着头顶五棵青松苍劲而立,也不知已经活了几百年,心头泛起苍凉之感。

是啊,来到了这里,背负了张良的使命,虽然开始很别扭、很生气,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与这个时代融为一体,无论原本的张良是如何的,但从现在起,自己便是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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