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弯腰捡起一枚贝壳,在手里把玩了会儿,一扬手,贝壳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坠入了海底。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亚尔说,“费米科,我并不在乎你们怎么想。”
他说不在乎,就是真的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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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的争吵并没有发生,费米科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烦躁。
视线不由追随着对方的身影,亚尔站在海边,温暖的阳光柔化了轮廓,不再是记忆里万年如一的清冷。
费米科走到他身边,说:“as被撤销了。”
“是么?”
as是科洛比克的一处秘密基地,费米科和亚尔都在那儿受过训。跟常规机构不同,as隶属于贵族,是专门为培养私人军而设立的。被送进as的孩子个个身具特长,as就像一个筛选器,只接纳有天赋的人,不断开发他们的才能,再进行选拔。
体能,智力,反应,战斗力……
每项标准都很严苛,这个过程中,淘汰率高达95%。胜利者将进入下一轮测试,而失败者只有死路一条。
非生即死的游戏里,他们双手染血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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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费米科来说,亚尔是个独特的存在。
as里的孩子来自各个地区,每个人都背负着一段历史,权贵们为了各自利益而将他们聚集到一起,这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信仰,有的只是杀戮与服从。
“你也是孤儿?”
孩子们按数量划分,十人一组。费米科跟着负责人来到d号房,门一开,就看到屋子里几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孩子或蹲或站,其中一个靠窗站着,浅系的发色混在人群里很是打眼。莫名生出的好感促使他走了过去,自来熟地跟他搭话:“我叫费米科,来自德尔塞区,你呢?”
男孩回头,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心跳一滞。
“亚尔。”
从男孩薄薄的唇里飘出这两个字,回答完,又转过头去。费米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纷纷扬扬下着雪,安静而美丽,像极了眼前的这个人。
记忆如走马灯回放。
战场上的铁血冷静,闲暇时的少言寡语。费米科一直认为自己对亚尔的了解胜过任何人,他知道他喜欢看书和散步,也知道他讨厌嘈杂,总爱一个人单独呆在某个地方。这种无声的默契,直到撞见书房那一幕,才被彻底打破。
是了,那一幕……
费米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沉重的锁链拴在少年纤细的脖子上,军服被扯开,一半挂在肩上,一半半垂着。肥胖的男人拉紧锁链,逼迫少年低头。满是绒毛的手扣住少年的腰。红木桌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他只能看到亚尔高仰起脖子,刘海挡住表情,在看不见的阴影下,汗水混合着痛苦的闷哼,交织成了一曲人间地狱。
“你怎么来了?”
注意到他,雷格斯脸色一变:“给我滚出去!”
亚尔回头。
心脏剧烈抽痛着,费米科想,自己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亚尔当时的神情。紫色的瞳孔微微睁大,然后泛起绝望与耻辱。牙齿紧咬住嘴唇,肩膀微微颤抖着。
“公……”
“出去!”厉喝声打断了他的话,费米科逃也似地关上了门。
房门阖上的瞬间,他听到一声细细的‘咔擦’声,雷格斯冷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让你停了吗?给我过来!”
有什么忽然碎了,再也拼凑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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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捏着电话,埃里斯特说:“你出去就不能带上兰狄或者古鲁斯么,你现在人在哪?解释完我去接你。”
“我想出来透透气。”
亚尔说,“过会儿就回去了,你先收拾好自己那堆烂摊子吧。”
烂摊子?
埃里斯特顿觉躺枪躺成了筛子:“我这么低调的……”
“我好像听见了国议院长老的怒吼声,”亚尔悠悠然提醒他,“说什么等你回国后,要把你关进――”
“停!”
电话那头,某人迅速改口:“好吧好吧,你去玩,只要记得早点回来。”
“陛下!!!!!!”
声音低了点,像是被什么捂住:“别激动,斯蒂芬你今年也六十二了,激动对心血管不好。我刚才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关于……”
“这话你天天都说!”
“我发誓就今天说过,喂!说了不准砸投影器――”
通话中断了。
合上手机,亚尔一抬头,看到费米科盯着他看。那种过于复杂的视线让他有些不快,亚尔偏了偏头,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不不,”
费米科忙摆手,“当然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很久没见了,一起去喝一杯吧。”费米科说,“洛德和修斯坦也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