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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旧火余烬(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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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守夜人”的第二人格。

实验日志残页上的字迹在他脑海里浮现:“第二人格情绪频率与主体完全相反,呈绝对冷静态,但对《悲鸣》类高浓度情绪残留物表现出异常亲和。”

所以《悲鸣》选择他,或者说,选择他体内的“守夜人”。

所以他能抵抗阿塔西亚镇静雾。

所以他能听见画里的声音。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无辜的旁观者,是这个计划的核心,是这个错误的源头。

陆见野抬起左手。手在颤抖,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反复三次,才勉强稳住。他将掌心缓缓按进那个凹陷里。

凹陷的尺寸与他的手掌完美契合,边缘的蓝色光带触碰到皮肤,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液氮喷雾。他等待着。

没有反应。

门锁暗着,系统显然已经断电。他试着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估计有气压或机械锁死装置。他收回手,盯着门,思考着其他进入方法——爆破?寻找备用通道?还是回头?

正当他准备转身时,怀中的箱子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

不是低鸣,是高频率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啸,频率高到超出人耳可听范围的上限,但他能感觉到——颅骨在共振,牙根发酸,眼球后方的视神经在抽搐。那是《悲鸣》残骸发出的、某种超越声音范畴的共鸣脉冲。

与此同时,门上的生物识别锁亮了起来。

不是正常的绿灯,是诡异的、脉动的红光。红光从手掌凹陷的边缘开始蔓延,像血管网络一样爬满整扇门,那些光路形成复杂的、神经节般的图案,图案在不断变化,像活体组织在生长。光路交织处,有细小的电火花迸溅,噼啪作响,在昏暗走廊里投下跳动的影子。

图案中央,手掌凹陷的位置,缓缓浮现出一行字。不是显示屏的像素点,是直接浮现在金属表面的、像烙痕般的发光文字:

识别通过:零号试验体·陆见野

情绪频率认证:匹配度99.7%

警告:收容区已封锁三年,内部环境极端不稳定

检测到高浓度情绪污染残留

是否强制开启?

是/否

陆见野盯着那行字。零号试验体。这就是他在新火计划中的编号。不是007,是零号——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成功”的试验体。99.7%的匹配度,那0.3%的差异是什么?是三年的成长?是记忆的缺失?还是……“守夜人”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带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那味道像生锈的刀片刮过气管。

“是。”他说。

声音在空旷走廊里回荡,像是对自己命运的宣判。

话音刚落,门内传来一连串机械运转的声音:气压阀释放的嘶嘶声,像巨蛇在吐信;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骨骼在摩擦;锁舌收回的沉闷撞击声,像棺材盖被撬开。然后,厚重的金属门向内缓缓滑开,速度很慢,像在抵抗某种巨大的压力,门与门框的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疲劳的呻吟。

门后涌出的不是光,是黑暗。

比走廊更深的、仿佛有质量的黑暗,像黑色的原油从门缝中溢出,缓缓流淌到走廊地面上,吞噬着冷白色的灯光。黑暗里夹杂着一股气味——不是消毒水,不是腐坏,是更复杂的混合:臭氧,像雷雨过后的味道;烧焦的塑料,刺鼻的化学分解产物;某种甜腻的、像过熟水果腐烂的化学品;还有一种……肉烧焦的味道,不是烤肉,是组织在极高温度下瞬间碳化的焦糊味,混着一丝蛋白质变性的腥气。

陆见野踏入门内。

靴底踩在地上的感觉不一样——不是防静电地板,是某种更粗糙的、像熔融后又凝固的材质,表面有细密的凹凸,像岩浆冷却后形成的绳状构造。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束刺破黑暗,像一把刀切开黑色的帷幕,照亮眼前的景象。

主实验室。

或者说,主实验室的残骸。

这里显然经历过不止一场灾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火灾的痕迹:墙壁被烟熏成漆黑,不是均匀的黑,是深浅不一的、像泼墨画般的斑驳,烟尘在最浓处凝结成油腻的、反光的硬壳。

天花板的防火板大面积脱落,露出后面扭曲的金属骨架,骨架被高温烤得发蓝,有些地方已经熔断,垂下的钢管像被斩首的蛇。

地面上散落着烧焦的仪器碎片,有些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一台离心机的转子融化成银色的泪滴,凝固在操作台上,泪滴的表面有流动时形成的波纹;一排培养槽的玻璃全部碎裂,槽内干涸的培养基形成龟裂的、像干涸河床般的纹理,裂缝里嵌着黑色的碳化物。

但火灾不是全部。

陆见野移动光束,照向实验室深处。

那里有更诡异的破坏痕迹:墙壁上布满了深深的、放射状的划痕,像有巨大的爪子从内部撕扯金属,每一道划痕都有三到五厘米深,边缘的金属向外翻卷,翻卷处有高温熔融后又凝固的迹象。

地面上有几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凹陷,凹陷边缘的材质呈现结晶化,像被极高温度瞬间熔融后又急速冷却形成的玻璃状物质,在手机光下反射出七彩的虹光。

最骇人的是天花板中央——那里有一个直径至少三米的破洞,破洞边缘的金属向外翻卷,像被什么力量从下往上暴力冲开,洞口上方是更深邃的黑暗,隐约能看见上一层楼板也有同样的破损,形成了一个贯穿多层的垂直通道。

这不是事故。

这是战斗的痕迹。是某种……东西从这里挣脱出去时留下的破坏。那东西从地下深处爬上来,撕开一层层地板,冲破天花板,逃离了这个囚笼。

手电光继续移动,扫过实验室的各个角落。操作台、控制面板、数据服务器——所有能存储信息的设备都遭到了系统性破坏。不是火灾导致的自然损坏,是人为的、精密的摧毁:硬盘被物理拆解,外壳被撬开,盘片被取出,用高温喷枪烧得卷曲变形;芯片被从主板上焊下来,然后用液氮急速冷冻后敲碎,碎片散落一地;连纸质记录都被烧得只剩下边缘的焦痕,但焦痕的分布很均匀,像有人把文件堆成堆,浇上助燃剂,确保每一页都彻底碳化。

有人在事发后回来过。不是救援,是清理。是确保这里不会留下任何能指向真相的证据。

陆见野的心脏沉了下去。如果所有记录都被销毁,他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就为了看看自己被改造的地方?为了确认自己是个怪物?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怀中的箱子再次震颤。

这次不是引导,是更明确的指向。箱子在他怀中微微倾斜,像指南针的指针,指向实验室右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倒塌的储物架,金属架子已经扭曲变形,架子上原本摆放的试剂瓶全部碎裂,各色化学液体混合在一起,在地面上凝结成五彩斑斓的、像抽象画般的硬块,硬块表面光滑如釉,反射着手电光,形成诡异的光斑。

陆见野走过去。靴底踩在化学硬块上,发出轻微的、像踩碎薄冰的脆响。他用脚踢开碎片,碎片飞溅,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弧线。储物架后面,墙壁上有一个通风管道口。口的盖板已经脱落,斜靠在墙边,盖板表面有高温灼烧后形成的焦黑和水渍。管道内部一片漆黑,直径刚好能容一人爬行,内壁是不锈钢,反着手电光,形成无数晃动的光斑,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眨动。

管道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但奇怪的是,焦痕只集中在口部周围,管道深处看起来相对完好。而且,管道口附近的空气温度明显更低。有一股微弱的、持续的气流从管道深处流出,带着陈年的灰尘和金属的味道,还有一丝……纸张烧焦的味道。

箱子指向这里。

陆见野蹲下身,将手机咬在嘴里,用双手撑住管道边缘。不锈钢冰凉刺骨,像寒冬的金属栏杆。他用手电照进管道。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内壁光滑的表面,表面有细微的划痕,像有什么东西被拖拽通过时留下的痕迹。管道向下倾斜大约三十度,延伸向黑暗深处。在管道深处大约五米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卡在拐角处——一个暗色的、方形物体,边缘反射着金属光泽。

他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入口。门还开着,走廊的冷白灯光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个梯形的光斑,光斑边缘模糊,像被黑暗侵蚀。外面寂静无声,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是来自现实,是来自墟城本身。这个空间在观察他,在读取他的情绪,在用他的恐惧、困惑、愤怒喂养那些幽灵回放,让它们更清晰,更持久,更真实。

没有时间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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