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蔡氏水军的进攻虽然看似猛烈,但总感觉……
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蔡氏的船只是从何而来?
这些『蔡氏士兵』,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不对劲……』
曹真眉头渐渐锁紧,一丝疑虑重新浮上心头。
蔡瑁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单凭他这点力量,根本不可能攻下重兵防守的襄阳。
那他此举目的何在?
仅仅是为了骚扰?
还是……
他猛地想起樊城北门那场诡异的,最终落空的『埋伏』。
声东击西!
这个词如同毒蛇般再次噬咬着他的神经!
难道蔡瑁在南城的进攻,依旧是佯动?
是为了吸引自己和襄阳的守军主力?
可是,他们的主攻方向到底是哪里?
樊城北门已经证明是虚晃一枪,难道还有其他……
就在曹真心念电转,隐隐捕捉到一丝灵光,却又未能彻底想明白那关键之处时——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过街道,急急等上了城墙,扑到曹真面前,『将军!将军!不好了!樊城北面……北面……有变!火光……北面樊城有好大的火光!』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斥候的话,从襄阳城的北面,隐隐约约地,如同沉雷滚动般,传来了阵阵喧嚣之声!
曹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扭头望向北面,尽管隔着重重屋舍城墙,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越来越清晰的躁动喧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樊城!
真是北面有敌!
曹真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提线木偶,所有的判断,所有的部署,全都落在了空处,或者更糟,全都落入了敌人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曹真如同救火队员,刚在南城勉强扑灭蔡瑁掀起的浪头,又不得不带着亲兵和部分机动兵力,马不停蹄地度过大河,前往樊城的北城墙。
当他气喘吁吁地登上樊城北门城楼,远远眺望时,心脏猛地一沉!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
在这朦胧的天光下,樊城以北,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列着一支军容严整的部队!
鲜明的三色骠骑战旗在渐亮的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挑衅的巴掌,噼里啪啦的扇在每一个守城曹军兵卒的脸上。
也抽得曹真脸皮不停颤抖……
整排的骠骑骑兵肃立于山坡之上,盔甲映着微光,在山坡中下方,步卒方阵森然有序,长矛如林。
更令人心惊的是,更远之处起伏的丘陵和山峦轮廓线附近,在薄雾的遮掩下,隐约可见无数旌旗晃动,影影绰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藏身其后,随时会铺天盖地地涌来!
『是骠……骠骑军!是骠骑主力!』
『他们怎么到这里的?!』
『完了……完了!这么多人马……』
『死定了……』
城头上,刚刚经历襄阳南城混乱,尚未完全平复的曹军守军兵卒,顿时一阵不安的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不少士卒面无人色,忍不住嚎叫出声,握着兵器的手和牙关一起颤抖……
若真是骠骑主力大军兵临城下,以襄阳如今内外交困的状况,陷落几乎只是时间问题!
『肃静!全都给老子闭嘴!』
曹真见状,心知士气绝不能垮,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猛地拔出战刀,虚砍了几下,厉声高喝,勉勉强强的暂时压住了城头的嘈杂。
曹真必须给这些惊慌的士卒一个解释,一个能让他们重新稳住阵脚的理由!
哪怕这个理由,他自己也未必完全相信……
『慌什么?!看看清楚!都数清楚!这才多少人?!』曹真指着城外,声音刻意放大,似乎充盈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骠骑主力此刻应在河北!河洛又有丞相大军!岂能插翅飞越嵩山险阻,悄无声息便至我城下?此处骑不满八百,步卒不过千余!此必是骠骑偏师,虚张声势,伪装主力以惑我军心!』
曹真盯着城外在远山之中,晨曦薄雾中若隐若现的骠骑军旗帜,吞了一口唾沫,故意冷笑着大喊道:『那些山林之间的旌旗?哈哈哈!不过是粗鄙疑兵之计耳!无非是些稻草为人、树枝为旗,派些人马拖着来回跑动,便想吓住我等?简直可笑!』
『尔等再看!这将旗是什么「诸葛」?!』曹真继续冷笑着,表示不屑,『骠骑军大将之中,可有什么「诸葛」氏?不过是昔日一村夫罢了!尔等怕什么?!若是连如此骠骑偏军小队都怕,还有没有些许血气?!』
曹真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安抚军心,但说着说着,看着城外骠骑军并未立刻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势,那些远山的旗帜也始终没有『大军出动』的迹象,他自己也渐渐开始相信这个判断了……
对,一定是这样!
这肯定是骠骑军的疑兵之计,目的是配合南城蔡瑁的骚扰,让自己疲于奔命,露出破绽!
只要自己不乱,襄阳樊城依旧可以守得住!
果然,城头守军见曹真如此镇定,分析得也似乎有理有据,骚动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依旧紧张,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般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