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尼放下短话,莫名奇妙便打,艾莉丝连回话的机会也没有。
艾莉丝亦无跟他沟通的必要,反正敌人一定不会跟自己寒暄。话愈多,破绽愈大,不为妙。
凯尼大步阔虎,身子前扑,单臂后拉,左手五指大开,自上而下刮落,指尖皆现燎原星光,颜色似有百样,难以形容。瞬间来到艾莉丝身前,艾莉丝感到寒风满面,气流狂飙,对方没发招式,纯粹普通一抓,拉罗之力却排山倒海而来。
反应未念已生,艾莉丝运足气劲,尽泻拉罗,双手交叉横档,辅以工门白光。凯尼大爪却不直取艾莉丝,反而击在她前身雪上。寒风萧瑟、雪原轰隆、彩光爆发,艾莉丝脚下积雪化成点点利刃、丝丝细刺,一一逆向上袭,片片削在艾莉丝衣衫之上。
震源冲霄,由下往上,艾莉丝连人带雪高速后倒。所谓击敌于未明时,动手于异常处。身为体术修习者,自有在空中稳住姿势的办法。但凯尼的拉罗之力太刚太猛,艾莉丝被轰飞与倒地的“未明"或“异常"时间跟本不足半秒,凯尼完全不给她力挽狂澜的机会。这一边厢受击,那边便摔在结成霜雪的湖面上,冰表出现裂纹。
艾莉丝一脸皆雪,后背剧痛,不能言语,衣服满是割痕,幸好眼镜仍未掉下。
体术者最害怕面对“一击必杀"的打法。你会百种技巧、千样手段,那又如何?我只给你一击──就仅仅那么一手,不满一招、未有套路,只需一手,弹指之间、电光之际,攻之未应,你便输了。
艾莉丝还未认输,光子法杖就在掌中。挥杖于前,远处的凯尼瞬间提足,空中旋转,挺立于树上枝头,一切轻松自在、潇洒泰然。
可是光子法杖的攻势是零,杖头没有光芒,亦没有法阵。艾莉丝按照开发日志所载法门,再度催使斗器技能,但法杖没有表现丝毫反应。艾莉丝想:“难道是我记错了?"
开发日志以日记方式写成,与章节分别的使用守则大有差别。关于法杖技能的记述,其内容零散见于不同页面。
简单计算,关白敬开发了五种斗技,名曰“原力"、“原力并射"、“光子激光"、“超能冲击"和一项未命名招式。
“原力"是发展其后四式的“试验型斗技",关白敬只标其名,没写上运用方式,只记载“因威力太差而遗弃"。“原力并射"是“原力"衍生型;“光子激光"与“原力并射"相差只有距离上的分别;“超能冲击"则在“原力"的基础上另辟一路。
艾莉丝养成了略看书本的阅读习惯。无论是《普罗哈吉扎记》、《工门初探》或《四翼女神救世记》,她都不曾完完整整看过全部内容。
艾莉丝只在昨天赶忙出门时阅读开发日志上关于“原力并射"的部分,课后又与星岚商讨凌轩的事,跟本没有时间详看书上一字一句,更遑论练习招式。直到此时此刻此一秒钟,艾莉丝才首次尝试使用法杖。
艾莉丝无法施招,其实非手法有误,事实上她出奇地以个人能力记诵所有关于使用“原力并射"的步骤。
未能达到目的之最关键要素是,艾莉丝无视了书中的致命两句:“需待宝贝达到四等拉罗修为,才能试验未命名之绝技。"
艾莉丝直接解读句子,以为两句的意思是“未命名绝技必须由宝贝试验",却没有研究背后含义。开发日志顾名思义是一本笔记本,关白敬只记述他认为值得记下的,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把全部他所知所想巨细无遗地写进书内。
此刻失手,才使艾莉丝真正剖析出关白敬的真实想法:光子法杖属于宝贝,专为宝贝特别设计、度身订造的斗器!“未命名绝技"固然要由宝贝试验,“其他斗技"也同出一辙。
艾莉丝与宝贝所得破败之气不一,导致属性歧异,兵刃不能互通。因此,任凭艾莉丝抓破头皮,亦无法使用跟自己属性不一的斗器。这道理是斗器课中最基础的原则,但艾莉丝这名两年前的伪教授在昨天才修读第一次正规课堂,而非霜露那种拔苗助长的快餐课程。
艾莉丝缺乏大陆上司空见惯、老幼皆晓的常识,误以为拿到手上便是宝,这亦是她穿越亿年后的致命伤──与社会脱节。
没错,光子法杖确是宝物。奥斯汀在日志上写下脚注:“(宝贝)六岁便能接收异界破败之气,更一举打倒格曼欣……以潜质论,必能于二十五岁时超越秋阳。神物一成,即可把到达顶峰时间前推五年。"
“超越秋阳"几乎是“天下无敌"的代名词,可惜能用法杖的人不是艾莉丝。
凯尼哼了一声,从树上升至云霄,身背太阳,俯冲往下。艾莉丝抬头仰看,只感阳光刺目不已。
凯尼实力强横,从不跟敌人废话、亦不放软手脚,天时地利能用即用,深有强者风范。背向日光,尽占视觉优势;把艾莉丝驱至结霜湖面,陷对方于危地,迫对方不能使用强力技能,以免冰表碎裂,沉于湖水。
艾莉丝是帝都女神高校转来名德的特等匠师,不是晓娜,不可尽用所能,以晓娜的身份与对方一战。
工门会中,特等匠师的地位仅次于领导干部。凯尼拥有“不败魔王"、“血仍未冷"、“嗜血者"、“冷面王子"等等数十种夸张的称号,纯粹得知有一位“特等匠师"前来名德,便要于师长不在场的情况下与其血拼,以证明“女人太弱"的声言。艾莉丝从来都没想过决斗者会有这种单纯的理由。
凯尼自高欺下,去势有如破竹,艾莉丝收起不属于自己的武器,左手从手镯掏出三物,附以白色法阵,迅速抛出事物。
那事物就是一旧二新共三颗烧弹,艾莉丝有理没理、不管烧弹是新是旧,总之能扔即扔,反正她这个假匠师水分甚多,不能分辨六十八与七十一式的异同。
空中轰隆鸣响,如雷在打;凯尼动作快捷,眼到念到,急往回飞,身上不曾被浓烟焦熏。
刚才艾莉丝与凯尼距离极近,艾莉丝是看准对方前进路线才予以投弹,却忽略了一个取胜主旨:凯尼会飞。
无论山战、沙战、林战、冰表上战,拥有五阶拉罗的艾莉丝从无障碍,但她空战训练的纪录时是零、成绩亦是零、败绩却有一次。那唯一一次发生在葫芦谷,当时艾莉丝被三名神秘人物追赶,只顾逃走。
今天是艾莉丝首次单独面对身在高空的敌人,而非一味在逃。艾莉丝意想不到,对付违反引力的敌人是另一层次的事。此役让她深深明白为甚么当初撒斯设定逃走计划时,最不希望遇上天际来怪。
凯尼升至天空,没过多久,便重新往下,再接再厉,没给艾莉丝喘息机会。三角法阵、全身彩光、奔龙吐息、气势凌厉。不用诉,已知是终极一击。
凯尼与撒斯理念相似,讨厌浪费时间、讨厌留前斗后,上场便要一鼓作气、火速了结。慢慢愚弄对手,把必杀技俩放至最后时刻,是下品弱者的行为,胜了也不光彩。
开战之初,凯尼一抓、艾莉丝空招、凯尼降下、艾莉丝投弹,交锋不过四次,算上还不到一招,时间仅历一分二十秒。短短一分二十秒,艾莉丝仍不显示“特等匠师"的本领,那凯尼便要迫她就范,送她致命一击。
艾莉丝手上可用武器,仅余下那颗三岁工门孩也能造出的“微型炸弹"。正在此时,空中突然无中生危,凯尼四周之处爆击并起,一连数十,荡山震野。鸣响缭绕,此起彼落,回声不断,延时颇长。除了浓烟,还有强烈刺激鼻吻的硫磺味道。
这程度的巨爆,当然不是来自艾莉丝这名假工门成员之手。受其波及,艾莉丝咳嗽数声,半掩着鼻,仰天凝看,听觉微有耳鸣。只见凯尼冲出烟团,上衣全成黑灰,原来爆炸亦非他所作为。
同一时刻,一道清亮的噪音道:“你的价值与脑袋真的不成正比。烧弹和高爆弹的分别,看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