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白欣紧抓金色细棍。与艾莉丝的光子法杖相比,关白欣的武器显得更为盈弱。光子法杖至少也达一人高度,金色幼棍连半米亦没有。
关白欣怀着一对忐忑不安的眼珠,跟从前的坚定、自信、旁若无人、自我中心的态度截然相反,甚至不敢跟艾莉丝有上任何直接的眼神接触。
一、二、三……艾莉丝默默细数,十秒以后,关白欣才慢慢出手。所谓出手,不过是以最普通的步法前奔,偶有体术影子。
常人跑步,后脚先起、前脚随后,奔走之际,必会两足离地的短暂一剎,利用整个足底下地。体术者普遍两脚并起,按情况使足尖或脚跟着地,不会依赖整个足板,且膝盖前端比常人更为前倾,臀盘至地面的位置亦会稍近,以便更快生出反应,应付任何情况。
关白欣忘了艾莉丝,亦忘了怎样去“跑"。两脚触地,错乱无章。有时以一般方式走路,夹杂三分体术影子;有时混淆两者,产生破绽百出的奇葩步法。
帕克看着这可笑滑稽,犹如初生婴孩的走路方式,脸色只能愈来愈差,肌肉的高度紧绷唤使皮肤上一条条青筋。
人总有偏好,很难改掉习惯。艾莉丝察觉出关白欣并没有失去体术底子,但她似乎忘了怎样使用已有技巧。纵然关白欣不清楚自己过往懂得甚么、习过甚么,她的身体本能、神经反应却诉着那些由至大习惯而成的过去──虽然只有部分。
关白欣持棍横扫,可惜棍棒幼、速度奇慢,只能击中飘落雪花。艾莉丝脚步不移,颈项微侧、后挺胸腰,眼也不看,空凭感觉,轻轻巧巧、不徐不疾地解除威胁,还有空余时间观察对方手法。
刚才关白欣伸出细棍之时,她单凭手指,便瞬间把位于姆指与食指之间的棍,转动至中指与无名指的坑位。依赖两根灵活的指头牢抓武器,是体术的高明手法之一。关白欣施展技巧,让艾莉丝吓了一跳,以为又要中计,岂知关白欣接下来的手段,竟然只是平平横扫。若在从前,关白欣必会令武器在指间疯狂转动,每秒改换方位。
虎头蛇尾、画虎成龟,即使艾莉丝被命令不能反击,亦能轻松应付。
关白欣并非装疯扮傻,她真的忘了所有事!以她的本事,要在帕克面前完美掩藏拿手的体术技巧,根本没有难度。
关白欣非但没有这样做,而且做得更糟更拙劣。她很可能误打误撞用上某种已学过的技巧,或条件反射生出本能反应,总之必定不能有意识、有计划地办到收放自如、行如流水的地步。脑袋与身体的不协调,清楚反映出关白欣的情况,正如一名初学者架驶着世上最昂贵、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不生意外已是奇迹。
关白欣摆渡兵刃,再一次平平直击。帕克不让艾莉丝攻击,可是“不能攻击"只是笼统的陈述,没表明不能以进攻方法防守。艾莉丝随意脚踢地上积雪,弄得白粒四散、纷飞如花,利用自然,化作掩护。
这种软弱无力的雪原掩体,居然使关白欣收棍弃攻,而不是突破障碍,勇往向前。要知道关白欣曾经在异界沙滩中施展类似的踢沙手段,以一敌众,粉碎数头破败怪物。艾莉丝所使与关白欣异曲同工,关白欣却成了心怯一方。
“够了。"帕克不知何时来到关白欣身后,一张大掌拉扯她的背心衣领,在她耳边几乎零距离的位置咆哮:“玩够了没?"
关白欣慌道:“痛……痛……"同时以两根指头指着耳朵,示意自己承受不了那野兽般的吼声。
帕克在名德拥有二十年任教资历。如果一名战力2000的新丁展示刚才关白欣的表现,脾气极差的帕克也许只会臭骂那人一顿;若果表现者拥4000战力,帕克或许会以粗拳厚腿教育对方。
强者或多或少能感知旁人实力。帕克的感觉没错,关白欣是货真假实接近万战实力的学生;帕克的触觉没错,关白欣拥有五阶拉罗;帕克的视觉也是没错,关白欣同时亦是货真假实的垃圾。
一名拥有五阶拉罗的人不懂防守、不懂进攻、不懂使用兵刃、甚至不会任何步法,帕克的心情可想而知,气得几乎要扯出关白欣的头颅,让她的脑袋向自己的身体声再见。
愤气无可宣泄,帕克怒将关白欣重重摔倒,使她扑进雪堆,深入数寸,如狗吃粪。与此同时,帕克顺势抢去关白欣的金色细棍,两手各持其中一端。关白欣双手一空,急忙翻身惊叫:“不要!"
艾莉丝注意到,关白欣的回身动作快如往昔,但其后站起的一连串姿势,却与始初转身格格不入、互不涵接,又是一次有头没尾的潜意识表现。
为时而晚,帕克头上满是青筋,左右手同时运起巨力。物以类聚、近墨者黑,人是垃圾,武器亦是废物。帕克虽是疯子,作风总不能模仿‘血仍未冷’的嗜血者凯尼,只得把所有不快僧厌的情绪投射在那枝看似不堪一击的细棍中。
两手一扼,细棍一分为二,就是帕克预想的剧本。但自作聪明的设想和推测,往往和现实存有明显冲突。帕克用尽全力,仍然无法动其分毫,金色棍子非但没有折断,且不曾弯曲一分一寸。
帕克以三倍于“正常"的声线嘶吼数次,额上三角印记隐隐生光。不由分,已然用上拉罗。怎料拉罗光芒一起,细棍反生刺眼金光,瞬间使在场三人合上双目,眼前一黑,微有温热感觉。
重启视觉时,金光已散,那枝金色细棍横卧在地上,被关白欣捡了过去。细棍落下位置的积雪全溶,顿成水洼。其时降雪已完,薄云四散,朝阳高挂万里长空。
“弄不断的斗器?"帕克心里疑惑,怒气不再,转换焦点,问道:“甚么名字?从那里来?"被问的人是关白欣,对象自然是那枝神奇的斗器。
“好像叫焠……焠火战戟……"
“会话么?甚么好像不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么到底是还是不是?不对……"帕克想了想,叫道:“他妈的!这垃圾跟你的命一样短,怎能会是长戟?骗老子么?"
在帕克的认知中,戟是一种长兵器:末端设有外凸的力点握柄;主体是圆筒状棒子,底部细幼,渐渐增粗,直到顶部;而棒子顶端,外置两列式刀刃,外部是月弯形戈,内部是支持用直刺刃。但关白欣的细棍确确实实是一枝普通的棍子,且长度连半个完整的人也没有。
“没……没有……骗你。"
“呵,做梦鬼头,今番你亲口承认‘没有不存心欺骗老子,把老子当三岁孩’……"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对对,你没有把老子当三岁孩的意思,而是把老子当作一岁婴儿,甚至不放老子在眼内,于是编造故事欺骗老子……等等──"帕克左望右看,忽然大骂:“可恶的迟到公主!居然敢在老子眼皮底下逃课。"
但艾莉丝早已逃之夭夭,帕克只得指着关白欣骂道:“你,不许当第二个凯尼!真是的,现在满街都是目中无人的后辈……"
帕克唠唠叨叨个不停,一时凯尼不是,一时骂艾莉丝不迟而别,一时怒指“做梦鬼头"欺骗自己,其实前两者根本与关白欣无关,但帕克硬要把她拖进水里,非要她窒息不可。
其实艾莉丝不想违抗师长命令,但她心烦意乱,无必要浪费时间跟帕克长篇大论,于是悄悄遁离。
焠火战戟发出的温暖触感、刺眼金光,不就是在木怪破败者中拯救自己和蓝美的同一感觉么?这样来,关白欣携着的“新"武器,显然不是新鲜事物──
她很久很久以前便藏着这么一枝不显眼却坚固难摧,且非要到危急关头也不使用的超级宝物!她救了蓝美与艾莉丝的性命,代价与赌注就是自己的记忆!
艾莉丝的心境全灰,与白天晴空构成强烈对比。羞辱自己的人是关白欣、讽刺自己的人是关白欣,但救了自己与对自己重要的人也是关白欣。
“不要报纸么?"
艾莉丝不发一语,直接领了派报老人手上的两份报纸便走。老人大喊“喂,付钱啊!",艾莉丝亦没有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