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夜,但长德城外,火光如昼。
在火光和冷雪的映照下,一队队楚军如永不枯竭的怒涛,在长弩和弓箭的掩护下,向着颤颤巍巍长德拍来。
投石车,尖头轳和轒轀车,已经把加固的土城墙砸开一断断来,但无人再修补,也无兵再堵住那些缺口。
昊兵一个个倒挂在城墙上,脑袋被射成了千万个骷髅。城墙上的旗帜只剩旗杆,旗面早已不知丢失哪里。
城内火光冲天,浓烟四起,连漫天的大雪也熄不灭。楚兵就顺着那些缺口涌进,烧着,杀着,将长德变成活生生的地狱。
卫风就是在这时,收到了昊奇云的撤退命令。他看着长德的妇孺在火海里奔跑,哀嚎,右手的刀几乎嵌在手心,但最后他还是引着四百残兵退去,往沂山北部的常安退去。
昊奇云已经在书中跟他透明了作战计划,为了整个昊国的安危,他尚不能死。
当黄龙二十万大军来到时,长德镇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人死的死,逃的逃,逃不走的百姓或受伤,或老弱,约有两百余人。全部跪伏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黄龙大军一到,原本在掩埋尸体的楚兵都停了手,而为首的将领更是迎了上去:“大司马,长德已经如期攻下”
黄龙坐在战马上,含笑点头:“李珲,干得不错,当记首功!”
没错,这将领不是别人,而是梁靖的得力副将,降楚后被派为先锋攻占长得的李珲。
首功,可官拜少将,居三品。但李珲却没有多少高兴,他降楚,只是愿这场战争快些结束。
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领谢,然后请示该如何处置这些昊国百姓。
黄龙目光扫过那些衣衫褴褛,面露恐惧的老弱病残之人,想了想道:“留下十石粮食和三百套棉衣,并每人发十贯铜钱,让他们到附近的村子落脚”
楚军深入昊国又急行作战,军粮原本就有些供给不上,但现在竟要分粮、分衣这些敌国百姓,这让李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十石粮食可是够三百将士吃一个月啊,若是再熬稀点,伴点野菜,吃两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除了李珲和他手下的兵外,其余士兵似乎习以为常,淡淡的看着补给官收集粮食、棉衣、钱币,然后再给那三百名昊国百姓送去。
那些百姓原本抱着一团,害怕的发抖。但随着楚兵将粮食和衣服硬塞到他们手里好,他们痴呆半晌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更是边哭着,边齐齐下跪,高呼:“楚王万岁,大司马万岁!”
这一声声高呼真挚至极,就像楚兵是天大的恩人一样。也许在这些人眼中,楚兵确实是大恩人。
因为不仅没有杀了他们,还给了他们粮食。要知道,朝廷连年征兵征粮,他们有的人已经有半年没吃过白米饭了。
李珲看着这些这些感恩戴德的昊国百姓,眼光复杂,不知道到在想什么。但他心里却肯定了一件事,降楚没错!
事情交代完毕,他正想告退,没想到一直在黄龙身边不语的姜武,叫住了他:“李将军,长德的守将是否是卫风?”
李珲只是听说过姜武,却从没亲眼见过。此时仔细一看,温雅从容,但那双清如潭水般的双目却是那么的通透。只是对视一眼,他就觉得自己是扒光了站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不知姜武所问何意,但他自恃没有念故纵私,变恭敬答道:“正是!”
“那他此刻身在何处?”
李珲听罢一惊,额头上不可控制的冒出冷汗。
攻破长德后,他看着手下士兵残杀,听着人们死前对他的怒骂,精神恍惚,心痛欲死,根本没注意卫风往哪来逃了。
若不是姜武提到,他此刻还想不起此事。破城是一功,但放走守将不追却是一过。这姜武,难道是看穿了他的内心,想给他一个警告?
但出乎他的意料是,见他讷讷不答,姜武却是和颜悦色说道:“李将军能提前一日攻破长德,实属不易。未探清卫风去向的之事,无需介怀。”
李珲暗暗记下了今日所犯之错,然后对着姜武抱拳行礼,便退下了。
他退下不久后,有一小队人匆匆来见。姜武见到探查回来的斥候,便问道:“可发现了卫风的动向?”
“禀姜先生,卫风带着残余部下,向北逃去了?”
北?
姜武略一沉思,便是了然。而后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探出什么有用消息?”
那斥候回道:“昊奇云从京师发兵四万,但行至望门关便停下了”
姜武听罢,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而后对黄龙说道:“大司马,自长德至昊都,有两路可选。
一是北上,经常安至望门关再至昊都。此路只经过极少段沂山山脉,为官道,易于行军,只是路途有些遥远。
另一条是过沂山腹地,经沅陵、新野到达昊都,但山路崎岖,连绵两百余里。”
姜武说到这里,黄龙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问道:“姜先生觉得该走哪条?”
“北上!”姜武斩荆截铁的说道。
黄龙呵呵笑道:“全凭先生决断!”
修整一夜后,大军进沂山北部。然而黄崎的两万人马,却留在了原地。并于次日黎明,朝着沂山腹部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