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军再次擂鼓挑战,但梁靖还是拒不出兵。
楚军摇旗呐喊半天后,又开始推一些妇孺上阵前砍来。只不过刚有人忍受不住想要喊降楚,就被独行者斩杀。
所以尽管楚军杀尽那一百二十人,还是没人降楚。最后黄龙又鸣金收兵,留下一百二十个人头,和失去亲人的昊兵的恨意。
但这些扭曲的恨,竟然是对楚军更少,对梁靖更多。
黄龙鸣金收兵后,曾有将领劝梁靖。召集将士,言明楚国诡计,以防军心涣散。
但梁靖只是冷冷看这那将领嗤笑,若他没记错,这将领的家就在这崤关一带。那样的眼神让将领心神胆寒,无奈退下。
一夜无事,到了第三日,黄龙依旧擂鼓挑战,杀妇孺。
但跟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被推上阵前的只有三人,一七八十老妇,一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双十年华的女子。
这老妇即便被刀架着,也要牵那少年的手,眼里充满坚定的护佑,可以看出是对祖孙。而那女子,衣着淡雅,始终低着头,不哭也不闹。
将三人推出,楚军又喊话了:“李将军,你瞧我带谁来见您啦?”
那士兵喊着,满意看到崤关城墙的一阵骚动,而后继续说道:“你老娘和儿子都是血性之人哪,见我们去村里请人,就主动站了出来。
说她儿子是位将军,请她绝对比请其他人有用。我们想了想也是,就让其余人回家了。
城墙那边目光凶狠,但士兵笑容和蔼,呵呵说道:“想来你们母子多年未见,定是思念非常,就特地带她两跟你见上一见。
你也不用感谢我们,这都是顺手之劳”
他说完楚军轰然大笑,顺手之劳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这战场内。
崤关城上,突然有位将领用力的轰击着前面的石墙,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无耻!”
这将领约莫三十来岁,国字脸,身穿黑色铠甲,微微斑白的发鬓更添一种沧桑感和厚重感。
他名唤李珲,是梁靖的副将,亦是昨晚向他献策之人。
但楚兵可不管他的愤怒,轰笑过后,将那老妇和少年推跪在地,悉悉嗦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梁靖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将领。
那可是跟随了他七年之人啊!
在那士兵悉悉嗦嗦完后,那不曾言语的老妇竟真的开了口:“我儿啊,你大错特错!”
一开口即骂,让那士兵高兴不已,但老妇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怎可因我和珙儿,动摇为国之心,抉择不下?”
听奶奶如此说,那少年也连忙开口,道:“爹爹,你不要管珙儿,要多杀这些坏人!”
少年的心非黑即白,他亲自看见这些楚兵来村子捉人,所以他们是坏人!
但这脆生生的喊声,却让李珲心一滞,内心纠结更甚。
他被捉去当兵时,妻子正在产下第二子。因悲伤过度,双双毙命。当兵一直不得归,五岁的珙儿就一直由七十多的老母抚养长大。他这辈子除了妻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和珙儿。
他的拳头已经在城墙上砸出了血,但梁靖依旧是冷冷的看着。独行者的长剑紧握,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但城下突然响起一声宽洪豁达的声音,让痛苦着李珲抬头凝望,跟着他一起抬头的,还有上千的昊兵。
“好有烈性的祖孙,本帅欣赏!传我令,将那他们释放!”
原来那老妇和少年为了不让楚军再拿他们的命威胁李珲,说完那番话后,竟然自己撞刀锋上。幸亏那两士兵反映得及,才没立即毙命,但脖子上已经划出道很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照目前这个样子,就算把两人放了,也活不长。但又一次出乎昊兵的意料,黄龙下令后,程军医立马给两人医治。不一会儿,那祖孙已经能站起了。
被释放后,那祖孙竟也没再寻死,昂首阔步的离开楚营。一路上未遇到任何拦截,直到身影快消失了,那老妇才回头看一眼,目光复杂。
楚兵到村子抓人时,没抢没烧,甚至不去惊动那些无人当兵的人家。这是她八十岁的人生,从未见过的呀。
而那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第一次出现疑惑和不解。
其实复杂的不仅仅是老妇,李珲的内心亦是汹涌不平。望着泱泱楚军,又望向梁靖旁边,持剑而立的独行者,他微微一叹。
昨日他还痛恨那些懦弱降楚之人,今日他却懂了,那是受骗的涩苦与心凉的失望!
梁靖,他心中有己,再无一人!
那梁祖孙走远后,楚兵将那女子也推跪在前。那士兵也在她耳中絮絮叨叨一阵,但那女子只是有茫然的看着前方,突然目光定在了一个白袍冷峻的青年身上。
这让她心孟的一震,而后嘴角泛起了苦笑。
皇兄啊,你竟算计得如此彻底!
缓缓低头,路出白皙的脖颈,让散发着寒光的刀锋直直对着上面。
十年了,她终于再见到了他,可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是随意潇洒的阳光少年,而她也不再是那无知无忧的少女。或许她该感激皇兄,起码他实现当初的诺言,让她再见到那少年。
苦涩愈浓,任凭士兵如何催促,她都不肯抬头,不言一语。
他若救她,那就是她害了他!他若不救她,那十年来的坚持是多么的可笑!所以她宁愿在他没认出自己之前,这样静静的死去。
起码她死前看到了他,那记忆中的少年依旧潇洒阳光!
士兵见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以为又是如音娘一般的烈性女子,暗叹一声,刀锋就落。
但就在刀锋即将挨近那白皙的肌肤,突然断成了两端。与此同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空中急速飞来的白袍青年。
那是,梁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