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馨大殿,夏玉津津有味吃着桌前上佳肴,不一会盘子见了底,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然而放眼大殿的另一侧,饭菜被齐齐整整的放在桌上,一口没动——昊庆呆坐在那里,眼神辽远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这幅样子,夏玉一翻白眼,然后从凳子上站起,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哎,我说……天天跟个木头似的,有意思吗?”
自从上次昊奇云和张兵离开后,昊庆就挑一个离她最远的地方坐下。一坐就是一整天,饭都不怎么吃,只是茫然的看向殿外的天空。
唯有昊奇云出现时,那双眼睛才有波动,他一开口便是询问梁茗容的病情。
当从昊奇云口中得知,梁茗容的病情在极速好转时,他总会露出舒心的笑容。可笑容还没散去,他的眼睛又变得茫起来,如此又是一整天。
以前夏玉懒得理他,但见昊奇云不时显露的痛苦与自责,她的心就软了。
从那开始,昊奇云离开后,她有事没事就过来跟昊庆聊几句。但昊庆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如此三四天,夏玉不再语重心长,开始对他冷嘲热讽,但昊庆依旧是冷冷的看着她。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话语刚落,昊庆空然的双目徒然变得冷厉,直直的盯着她。那目光凌厉森然,让人心底发寒。
但夏玉只是笑一声,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你就这么恨我?那尽情用你的目光杀死我吧,我保证不反抗,呵呵!”
昊庆嘴角微抽,还是直直的看着她,但眼里的恨意和杀意却是消散不少。
近两日玉灵总是如此,每当他愤恨的看着她时,她总是说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来。而连他都没想到,面对那刻的玉灵,他竟然恨不起来。
总感觉那是另一个女子——大大咧咧,善良幽默,而不是心机深沉的玉灵!
如果这是玉灵的另一个计谋,那么显然他中计了。虽然强装出来,但实际上他已无力去恨!
这五日来,在这空荡荡的大殿内,他想了很多很多。
宫廷里一直不缺尔虞我诈,只是年小的他不想正视,不想承认自己生活在一个只有权欲没有感情的世界。
那个世界太可怕了,无论是兄弟之情还是父母之情,都不及一根细发坚韧。所以尽管亲自看见甚至经历很多事,他都闭目塞耳,固执的去寻找那一抹真情。
但这冰冷的皇宫中,根本就不可能。所以被玉灵欺骗和利用,也是注定的吧,是对他逃避现实的惩罚!
其实,就算不是玉灵,也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血淋淋的撕碎他编织的梦,让他无处可逃,必须面对。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昊庆移开眼去,又怔怔的望着窗外。
“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纠结,该发生的事,是逃避不了的……诺,给你!”夏玉说着,将不知何时拿在手里把玩的玉盒拿了出来,递到昊庆面前。
玉盒是昊奇云送饭时给她的,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枚假死药。
看到这玉盒,昊庆竟是脸露欣慰。茗儿果真如昊奇云说的完全好了,她要来见他了,但是……
拿过这玉盒,昊庆忽叹,整个人身上笼罩着莫名的哀伤。
玉灵啊,你真会给我机会,和茗儿相守吗?
夏玉知他所想,但也不想做解释。因为她将要做的,确实和昊庆讲的有所出入,她要让他们两个都入戏!
目光亦聚焦在那玉盒上,夏玉在心里也是长长一叹:“一红一白,终究是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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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馨殿外,昊奇云站在石阶半道,回头凝望着那座紧闭门窗的大殿。
它位于最高处,**雄壮,俯视一切,但只有冷冷寒雪为伴,显得孤寂无依。
“至上的权力,就像这座宫殿一般,最终剩下的只有孤寂。这……非吾所愿!”昊奇云喃喃,收回目光,转身走去。
这几日来,他掌握着绝对的权力,眼看就要全部归还,说内心没有任何波动是假的。
但他更加明白,攫取这绝对权力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他义无反顾的放手。
克制欲望,远比没有心动难得多。昊奇云能做到这一点,难得可贵,也难怪他能少年掌兵,威慑南北。
然而他没走几步,就见欧阳柳踏着积雪,匆匆而来。昊奇云心一秉,连忙迎了上去,将欧阳柳引至他居住的偏殿。
“可是探出了什么?”一进门,昊奇云便急急的问。
“将军,他们意在借刀杀人!
先制造您谋反谣言,乘着人心惶惶之际,火烧皇宫,坐实你谋反之名。而后借助‘救帝’之名,大乱昊都,伺机开城门迎伪装的楚兵入城!”
欧阳柳将在客栈探听到的情况,加之先前掌握的情况,整理在一起,简单明了的向昊奇云说明。
昊奇云听罢,了然道:“怪不得那可儿,还会再回来!……欧阳先生,你怎么看?”话锋一转,昊奇云抬眼望向欧阳柳。
“将计就计!将新邱和临城的兵马秘密调回,等楚兵入城时,关门打狗!”欧阳柳猛的铺开备好的地图,指着两座城池说道。
昊奇云顺着他手指看向地图,新野和临城是昊都通往西部的枢纽,在解昊都之危后,已派重兵把守。
冒然调回,极有可能给楚兵可乘之机,不论是半道截杀还是袭城,都会给昊国带来无法承受的灾难。届时,楚兵就不仅仅止于安庸关,会吞没整个昊国地,昊都和崤关都会成为孤城……
想到这里,昊奇云双目猛的一缩,他对欧阳柳说道:“欧阳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此刻与我们对弈之人,已经不是都护,而是……”
欧阳柳听到这,大吃一惊,抢先道:“沼城姜武!”
昊奇云深深看了眼欧阳,道:“那么欧阳先生,此时又该如何?”
“分派林虎和吴占增援两城,至于城中细作,擒杀殆尽!”
没想到的是,昊奇云摇了摇头:“我要再烧他一次粮草!”
欧阳柳呼吸一滞,随后看向昊奇云,眼中第一次没有桀骜不羁,而是心悦诚服。他虽多智,但终少了昊奇云那般眼界和心胸,所以昊奇云能看到的事,他不能!
昊奇云展颜,刚要说什么时,有小兵传来消息,说皇上要见他!不自觉的看了眼天幕,原来天已黑。
明日,注定是个多事之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