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
雪没落,但北风冷硬如刀,绞碎着天地万物,只剩下耳边的呼啸。
今日的宫道,如往日一般,有层层禁兵把守。但不同的是,以往幽暗的宫道深处,多了顶华贵的轿子。
“禀娘娘,德馨殿到了!”一个小兵的声音,散在寒风中。
梁茗容掀开厚厚的轿帘,轻踏地上的积雪,第一次没有针刺般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寒。
“真的全好了……”梁茗容低头看着地上的积雪,喃喃自语。
然而当她目光触及到石阶尽头处的大殿时,平静的脸徒然冷若冰霜:“玉灵,这一次,你不会赢了!”
话语落下,她猛的踏上堆满雪的世界,一步步朝大殿靠近。
大殿的门原本紧闭着,但当她靠近时,门‘吱呀’一声自动敞开。里面空空荡荡,白布和灵堂还没撤去,但并没有看到玉灵。
她眼光闪了一下,但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我来了,该把庆放了吧!”
在将军府醒来的第一日,她就知晓昊庆为了自己,被玉灵扣留在了大殿上。她不甘的同时,又是满腹的酸楚。
不管捅了多大的篓子,那个男人永远给她承担着!
治病的那段日子,她也曾反复的劝自己放手,可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
“你来迟了……”回应她的是一声低低的叹息,从侧室幽幽传来,那里随风乱舞的白布遮住了视线。
像意识到什么,梁茗容猛的冲了过去,然而走到半道身子却是僵住了。抖着手指着白布后冷漠的女子,无法置信:“你……你竟然杀了他?”
昊庆脸色紫黑的躺在榻上,眼睛耳朵都流出腥臭的血,看起来恐怖至极。而他的胸膛没有半分的起伏,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不,是你杀了他!”夏玉缓缓转过身来,透彻般的眼俯视着她。
梁茗容显然没听进她的话,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你这个疯子……你……你竟然杀了他……他可是昊国的王啊!”
他是昊国的王,他是最强大的男人——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做任何想做的事。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囚玉灵,涉政事,只要她想要,他无不允她……
他还说过要等自己一辈子,他是最守承诺的,怎么会舍得死呢?对了,这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阴谋,她不能上当。
夏玉也不打扰她,等她混沌的双目慢慢变得清明,又说了一句:“你的恨,杀了他哪!”
容妃衣袖下的蓦然手一紧,手心中微微敞开的玉盒“啪”的一声关上了。玉盒里,肉眼难视的虫子已经探出头,顺着她目光就要飞驰而去。
“他知张兵与我交好……为了救你,他心甘情愿服下那枚毒药……他还立了遗诏,昊奇云将会是明日的王,而我将会是他的王后!”
夏玉说着,一步步靠近梁茗容,明黄色的圣旨在她手中寸寸展开。
梁茗容眼睛盯着那圣旨,眼色越来越白,到最后不由得倒退:“不,这不是真的,他没死!”
她咬紧唇,拒绝相信,但泪水如雾模糊了眼睛。
这个蛇蝎心肠、满目权欲的女人,怎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哪!要不是你如此恨我,又轻敌大意,我怎么能有机会拿你的命,去威逼他!”
“他可真是爱你,没有丝毫犹豫,就放弃了地位,放弃了生命”
说到这里,夏玉微微一顿:“有那么个男人,你为什么不知足了,偏偏要害死他为止?”
“不……不是我……是你……都是你杀的他!”梁茗容已经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她突然抬起泪水纵横的脸,对着身前的夏玉咆哮。
夏玉嘴角闪过不易察觉的笑容:“没错,是我逼死了他。但却是你一步步的,将他推向死亡深渊!”
既然承认昊庆死了,那只需再加上一把火……
说这句话时,夏玉猛的拉起梁茗容,疾步走向‘死去’的昊庆:“看吧,这就是爱你的代价!”
梁茗容终于崩溃,伏在昊庆冰冷的身子泣不成声。
夏玉慢慢退了出去,但走到门口时,她徒然顿步。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我不会再伤你分毫了,但若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尽可杀我!”
说着她走入正殿,幽幽声音让梁茗容眼中的阴寒与愤恨徒然分崩离析。
“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江北芦苇荡乘舟垂钓的日子。那时候,我看得出来,你是我们真正的朋友哪!
若是我死后,你和茗儿都能如那时般相处就好了!若是不能,也不要再相互残杀了!
无论是你、还是茗儿,曾经都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啊!”
这句话不是夏玉凭空捏造,而是昊庆真正的‘临终遗言’。也因为这句话,让夏玉决定赌一把,放弃刺杀茗容,破昊庆放弃仇恨的计划。
张兵说过,若匕首直刺心脏,不会立马造成死亡。只要在失血过多前得救,性命无忧。
夏玉走出后,一个小巧的玉盒从梁茗容的袖中滑落,但她没看一眼,只是握紧昊庆冰凉的手,喃喃:“在恨与爱间,你终究选择了爱啊!”
说到这,她突然苦笑起来:“若我再不放手,你真的会怪我吧!……罢了,罢了,反正黄泉地府里也没有她,我记着那些恨作甚?”
粱茗容叹罢,摘下发鬓上的金钗,猛的刺向心口。但也就是在这时,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夺下她手中的金钗。并在她惊诧的抬首的刹那,敲晕了她!
而后捡起地上的玉盒,扔出窗外。做完这些,他才推门而出,走近大厅的夏玉。
“玉灵,我们走吧!”那人说着,执起了夏玉的手,欲离开德馨殿。
里屋的两人,自有宫女照看,他不必担心。倒是那些人,也该动手了吧。
他刚想着,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不久听道一个声音喊道:“南王,不好了,皇宫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