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隔着窗子向外望,街上的人似乎个个洋溢着欢乐的笑。小商小贩多了许多,卖年画的,炮竹的,胭脂的应有尽有。春节在望,谁不是欢天喜地呢。
李府中最欢快的当属元武。自从弘毅从西北来了,元武连府门都很少出。弘毅是他的侄子,却比他还大几天,似乎听着弘毅叫一声“叔叔”就很欢喜。自然,他也少不得拿出做叔叔的款儿,问问弘毅的学业,骑射。
熟悉后,当然原形毕露,元武开始问东问西,打听西北的民风逸闻,时局战事。这天,他来找弘毅的时候,弘毅正在书房看《六韬》。
元武笑道:“大冷天读什么兵书,给我讲讲你们西北有什么好玩的事吧。”
弘毅道:“还有什么好玩的,我都说尽了。”
元武见他还是拿着书看就夺下来说:“我问你话呢,你只顾着看什么书啊。”
弘毅叹了口气说:“可别这么说,等父亲来还要考我呢。”
元武不以为然道:“一天不看也耽误不了多少,你爹一个武将,让你学学骑射能骁勇神战就够了,读这些阴谋诡计干什么。”
弘毅说:“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才能以少胜多,百战不殆啊。”
元武见他掉书袋就放下书摇头说:“得了,得了,边疆蛮夷会打什么仗,南方的陈王才是朝廷大患呢。内乱都不安,防什么外敌啊。”
弘毅问:“朝廷有朝廷的想法,南边不是派三爷爷去招抚了吗?”
元武大话道:“招什么安呐,非打起来不可。还不如趁早让你爹去扫平得了。”
弘毅思量道:“陈王只有数万,外敌却有数十万。如果我爹走了,他们肯定会趁虚而入,到那个时候内忧外患朝廷就垮了。”
元武满不在乎道:“垮了就垮了,哪个朝廷没个兴亡呢。”
弘毅大惊道:“你可别乱说,当心传出去。”
元武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就是被你爹管的太严了,说句话都小心翼翼的。”
弘毅正言道:“我是李家的长孙,父亲严加管教也是希望我能有所作为,光宗耀祖。”
元武嚷嚷道:“又来,又来,得,得,你们光宗耀祖去吧。就让让我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得了,也好显得你们智勇双全,光耀门楣。”
弘毅叹道:“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还不简单,可怎么由得了自己呢。你不是也被五叔逼着读什么《诗》、《书》、《礼》、《易》嘛。”
元武听到这儿忙拿出长辈的样子正色道:“哎哎哎,大人的事,你别管啊。”
弘毅忙笑道:“是是是,侄儿晓得了。”
蜃楼的落月房中,江浸月正倚在榻上愣神。她心想:
如今,已经把罗府和忘忧楼得罪尽了,转过年来,胡安便要进京,我一人在此,该如何过活呢,总不能日日在蜃楼安生,总要想一个法子才好······
忽见李元白来了,江浸月醒过神来。
“李公子来了,真是不巧,落月才出去。”
李元白问:“是吗,那我改天再来吧,打搅了。”
“等等,”江浸月喊着,走下去挽留道,“李公子略坐会儿吧,我让人叫她回来。”
喊了长欢进来,耳语了几句后长欢点着头出去了。
江浸月忙给李元白倒茶。
“有劳。”
江浸月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拘礼,我和落月情同姐妹,替她招待一下也是应该的。我听落月说,那天在白云寺你和她碰见了?”
元白道:“偶遇,偶遇。”
江浸月笑道:“人海茫茫,有多少相遇不相识的,你和她既能遇见,又能聊的投机,可见是天公作美。落月常愣着神就笑起来,我猜她一定是想着李公子呢。”
元白有些喜出望外:“是吗?”
江浸月道:“落月不像别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她有了主意还要思前想后一下,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可她的心却简单的很,一眼就能让人看穿了。李公子知道她的心事吧。”
元白郑重地说:“她的心事我知道,她的顾忌我也知道。我会等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时候,把一切办妥。”
江浸月笑道:“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李元白道:“成兄到了开春的时候要去京城是吗,我早就同京城的好友打好了招呼,去的时候会有人接应的。”
江浸月喜不自胜,忙感激道:“多谢李公子想的周到,我正发愁他怎么办呢,这下可好了。”
元白道:“等到成兄金榜题名,江姑娘也就苦尽甘来了。”
江浸月说:“如果真能这样,我这辈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元白笑着环顾屋内,江浸月指着书桌说:“来,李公子,我让你看样东西。”
元白走到书案旁,江浸月拿出了一叠仿着他的笔迹写的字。元白一张张翻看,满是微笑。
“不知道偷偷练了多久才攒下了这么多,你看,比以前写的大有进益了。”江浸月说,“晚上空闲的时候,她常在烛台底下用功,我说会坏眼睛,她只笑笑,还接着写。”
元白笑道:“真难为她了。”
江浸月极认真的说:“她的心你可是全知道了,希望你也不要辜负她的心。”
李元白发自内心地说:“她就是一字不识我也深爱着她,何况她是那么聪慧呢。”
正巧说道“聪慧”二字,落月推开门,隔着帷帐她没到江浸月李元白在里边,她走进去时只是笑嚷着说:“叫人打发我回来,自己倒躲哪儿去了,谁在夸你‘聪慧’?”
到了里屋,见李元白含笑注视着她,落月发窘起来。
江浸月笑道:“谁夸我来着,人家是在夸你呢。”
落月走到江浸月跟前低声说:“你怎么不让他们直接告诉我是他来了?”
江浸月笑问:“你既然见了他,怎么不去问好呢?”
“姐姐,”落月娇嗔着转过身子背对着元白,“你老是这么打趣我。”
江浸月拍了拍落月的肩膀,笑道:“好好好,我不闹了,你们说说话吧。”说着,江浸月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