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什么人?!”
前排侍卫的呼喝声才刚出口,剑方离鞘一半,白影便已从他们之间掠过,好在被后方不远处的卫兵挡住。他们正要回身阻拦,却骇然发现围堵住白衣人的十几个同僚同声痛呼。
侍卫们的身体被七零八落地四向震开,鲜血在空中画出触目惊心的轨迹,洒落了一地。而那白衣人只淡淡瞥了伤亡惨重的侍卫们一眼,便欲继续向府内冲去。
破墙、白衣人出现、闯过前方侍卫、阻挡白衣人的侍卫受创倒地,这一切不过只在兔起鹘落间便已成定局。与突变的情势相比,周围目击这一切,却跟不上状况的侍卫们有种四肢被藤蔓捆绑住难以动弹的错觉,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一幕究竟是真实,或者是这些天太过紧张下产生的幻觉?还是……根本就是鬼魅作祟?!
正迷迷糊糊着,他们便见从白衣人出现的墙洞之处,蓦地又蹿出一条身影,认准了白衣人的方向直冲过来,快捷程度只稍逊那白影。侍卫们暗叫糟糕,原来那白衣人还有同伙!
然而他们随即便看到,那人趁着白衣人杀伤那批侍卫而停滞的时间一赶至白衣人身边,雪亮剑光便蓦然自两人间闪现,以侍卫们肉眼难以捕捉的高速交错撞击。
“怎么自己打起来了?”侍卫们懵然自语。“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艾里一路紧咬着罗炎追来,也看到了罗炎打倒侍卫的情形。嚷嚷什么“站住!”、 “住手!”之类的也是浪费口水,对方当然不可能会乖乖照办。更何况对方怎么说也曾是魔王,自己看不惯他下重手杀伤侍卫,但难道能指望魔王按着人界的道德准则来吗?所以他也不搭话,反正一追上便动手就是了!
好不容易截住罗炎,两人打得翻翻滚滚,动作与身形变化都是灵动飘忽难以把握。战到哪一处,哪一处便扬起大量的枝叶砂石碎屑。侍卫们不要说介入,单被这些碎屑打到便是破皮流血,都只敢在一定距离外围住他们旁观。
这场对战在旁人看来是眼花缭乱,情况怎样,身为当事者的艾里心中最是明白。现下罗炎的战意并不强盛,更多的是在试探自己的能力界限而已。而且,最可怕的魔法力量罗炎根本尚未动用,仅是单凭自身武技,便已能够压制住自己的一切攻势!
轻描淡写地接下卸开艾里的攻击,没有花费罗炎太多心神,他也没怎么打算反击艾里。今次的游戏规则,并非单纯以力量压倒对手的一方便算是胜者,而是要看吉肯赛尔王弟最终是死是活。
游刃有余地以毫厘之差闪避过几招艾里的攻势的同时,罗炎已巧妙地按着自己的心意引导了战斗局势。随后他轻松卸开艾里攻来的一剑,带得长剑削向一旁的石柱。顺势又加上一推,更增艾里剑上劲道。
艾里顿时察觉不对,剑上的力道石柱虽坚也挡不住,没入石柱的剑锋必定会被咬死,那就不妙了!偏偏罗炎那一推令剑上劲力大增,自己也驾驭不住,无法煞住剑势……
情势虽是不妙,艾里仍保持着绝对冷静。在剑锋接触石柱前的一瞬间,他陡然侧转手腕。
只听裂天剑铿然长鸣,剑背平平打在石柱上。劲力激荡下剑身银蛇般扭动震颤不已。
而那股大力由长剑反击回去,艾里虽有准备不致受伤,也被震得侧退开一大步。不过,比起剑被咬死一时拔不出来的窘境,这已经好上许多。
然而,这已是罗炎想要的结果。
趁着艾里侧退开,与自己的距离被拉大的时机,他微一矮身,以极强的爆发力猛然前冲。艾里只觉白光一闪,罗炎已从自己侧退所让出的空隙间穿了过去!
艾里顿时醒悟,罗炎是诱使自己露出空隙,好甩开自己的缠斗去搜寻王弟踪迹!匆忙回身,他只来得及看到罗炎直闯往宅邸深处的身影。
一般人若是自知对手的全部实力远胜于己,而又刚刚才被对手摆了一道,多半会沮丧胆怯、战意低落。而经过刚才的交手,艾里已经武者的“无我”心境,非但没有惧意,战意反倒更加高昂。他就是不服气罗炎为何可以在魔法之外,同时精通武技?纵然一时还不可能击败他,但总要摸到些其中的关窍!
“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杀掉亲王的!”艾里沈声喝道,大步向罗炎追赶过去,气势更是昂扬不可轻忽。
对此,罗炎并无愠意,反倒似乎颇有赞赏之意。他停步静静回望艾里,给他再火上浇油一把。“那就试试看?”
罗炎在前头领先而奔,后头艾里死咬着紧追不放。因着府内地形复杂,遇有障碍围墙挡路,罗炎索性便腾身越过直线前进。两人在诺大的亲王府中如入无人之境,高来高去,横冲直闯。艾里不时追及罗炎纠缠厮杀起来,罗炎却都在几招间甩开他继续在府中纵横来去。
二人所过之处,有如龙卷风般带起一阵巨大的混乱。众多府内侍卫都被惊动跑出房来,惊异地仰望墙头或是假山上打得激烈的两人。但打打停停的两人速度、劲力都是远胜府内侍卫,他们根本难以介入,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在下头盲目地呼呼喝喝。
不要说处置他们,当罗炎朝他们冲过来时,试图阻挡的侍卫们更是被他如砍瓜切菜般打倒,稻草人般躺倒一地。艾里与罗炎厮杀时,往往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倒下侍卫的头脸身体作战。虽觉不大对得起地上的众位仁兄,不过独力对战罗炎已是被迫得喘不过气来,哪里顾得了别的?
虽然一脚下去常常踩到些凹凸不平形状诡异的东西,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古怪声响,他也无暇理会自己究竟踩到别人什么地方。好在这些人要么已经丢了命,要么也是失去意识,倒也不至于跳起来抗议。
亲王府中的混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迅速蔓延着。而罗炎并不是漫无目的地胡乱瞎闯。这是他寻找吉肯赛尔亲王的方法。
要从诺大的亲王府中揪出存心隐藏位置的亲王,不啻于大海捞针。罗炎自也没有那个耐心去一点点搜寻,而是另想出了一个方法。
要找到一尾深潜水底的小鱼的位置,确实很难。但若是把池底的水大力搅乱,小鱼往往便会随着翻滚的水流自己浮上来。
罗炎在亲王府行经的路线杂乱无章,纵横交错,却经过府中大部分地方。一面与阻挡的卫兵与身后追赶的艾里周旋,他一面留意自己引发的骚动中的蛛丝马迹。
他推测如果自己接近了亲王隐藏的位置,唯恐亲王有失,周围护卫的卫兵中必会出现微妙的波动。就算有人故布疑阵,不调动人马来保护亲王,也必定会有知晓内情的近身侍卫出来观察情况如何,而这些人很难不在神色和气息中泄漏出些许端倪……循着这些线头,就可以扯出那位王弟殿下。
在经过一片似乎是佣人休息的木屋区时,下头的侍卫依旧是虚张声势地吵嚷个不休。
其中却有一张面孔,引起了罗炎的注意。并不是如何出色的人物,面貌身手都不值得罗炎在意,只是他以为没人注意他时,眼光曾闪过一丝狡猾和估量,却被罗炎捕捉到了那一瞬。
就是他了!几乎在一瞥之间,罗炎便肯定自己等待已久的小鱼终于接近了水面。
既是有备而来,这一路上罗炎都暗自留意着所见之人的情况。回想这人之前是从哪里出来的,他把眼光投向前方佣人所住木屋中的毫不显眼的一间。
“你在看哪里?!”
艾里的喝声蓦地在罗炎身前响起,剑锋又如泼雨般递向罗炎。现在,他才是他的对手哪!
罗炎此时却无心和艾里多作纠缠。几下闪身避开攻击,又挥出一道剑风迫得艾里不能逼近,他从容自墙头跃下,急速掠向他所记下的木屋的位置。
“哪里跑!”再次被轻易甩开的艾里,觉得自己沦落得象个纠缠不休却全不被对手放在眼里的二流角色,不由得也有些恼火,怒喝着追了过去。而才奔出几步,他便猛醒到情况有些不对。这次罗炎的神色坚决不同于先前,给他的感觉……就象是嗅到猎物就在左近的猎犬!
糟糕!他定是已经发现了亲王的踪迹!这就要真正下手了!
眼见事态紧迫,艾里脚下加紧,全力追赶罗炎。再让罗炎想怎样就怎样的下去的话,黑旗军的麻烦就大了!必须阻止他!!
府内卫士见罗炎冲了过来,不得不围上来阻拦。而那原是守在亲王身边的近身护卫见敌人直直冲向亲王的藏身之处,事情看来已经败露,再也难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匆匆忙忙地从衣袋中摸出个信号礼花发射向上空,爆出醒目的红色花火。
那是府中紧急事态的信号,所有府内卫士看到这个,便都会赶来这里来为亲王抵挡大敌。礼花一爆炸,四面八方、远近左右,都响起隆隆的人声,快速向这里接近。
而罗炎只是噙着冷笑。这种庸手数目再多,也不具备任何意义。更何况,在他们赶到之前的时间,自己要刺穿亲王的心脏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他毫不犹疑地向木屋冲去。所经过的地方,沿路倒下了越来越多的卫士,而罗炎的脚步甚至不曾被延缓半分,转眼已掠至那木屋一丈之外!同时,手中狭长的魔真剑身周围白气大盛。纯以暗气聚合成实质的魔真剑可以依照主人的心意变化,罗炎注入更多暗气后,魔真剑瞬间扩展成剑宽逾尺,比罗炎的个头还长出一截的一把巨剑,强大的魔气在剑身周围舒卷激扬!
“王弟殿下,出来迎接你的死亡吧。”
冷喝声中,巨剑向木屋纵劈直下!
巨剑虽未劈到实处,却带起强大的剑压自上而下压迫木屋。木屋怎当得住如此重压,连咯吱摇晃都没什么机会,首当其冲的屋顶便碎裂成无数碎片,木屋四壁的板材也爆裂开来倒向四面。
被罗炎抛在后头的众卫兵只听得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剑压卷起的劲风挟着大量烟尘冲击而来,迫得他们难以睁眼视物。前方的罗炎和艾里却分毫不为所动地笔直屹立,只是微眯起眼注视着崩塌的木屋。
烟尘略散,身在屋内的人一下子身处露天。一个样貌颇具威仪的中年华服男子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坐倒在地,周围一群侍卫将他护在中心。罗炎认得他就是自己曾在宫廷中见过一面的吉肯赛尔王弟。木屋的崩塌抵消了罗炎的剑压,他们身上除了些擦伤外并无大碍。罗炎本也就不打算用刚才那一击杀伤屋中的人--要从大堆碎木沙石中翻找尸体,确认王弟是否真在其中,倒比杀死他这件事麻烦上许多。
此时不论是王弟还是那些侍卫,面上都是一片惶然不知所以的神色。他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声巨响后,上头的屋顶、四面墙壁便突然不见了……
王弟忽地发现前方不远有一白衣男子手持巨剑,静静立于烟尘之中。看清对方面目后,他显然有些迷惑。“罗炎使臣?你怎么在这?”……他原该是魔法师吧?怎会使一把这般强横的巨剑?怎会有毁坏房屋的强大力量?疑问一个个浮现,但是吉肯赛尔王弟没有一一说出,便自己收了声。
全身上下感受到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罗炎睨视他的目光如冰剑般寒冷森杀,已足以说明一切。深究其他的问题,对大难临头的人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