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弢用电话联系各安置点,让他们用同样的方法为灾民准备午餐。一切安排妥当,最后一碗面才刚刚递到县长刘弢手里,消防队一位通讯员飞跑着过来了。刘弢马上把面条递上去,“趁热吃了吧,反正是好消息……”他望着那人红通通的眼睛,不下去了。
唐杰面色冷峻了。“实验学的救援出问题了?孩子们怎么样?”
消防员声音都哽咽了,“孩子们救出来了,可是……可是……刘老师……她是最后出教室的,她和她怀里的两个孩子在地震发生时就……就遇难了……”
时间似乎凝滞了,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声响,刘弢手中的碗掉在地上。
唐杰飞快伸臂搂住了刘弢,紧紧的拥抱着,感觉到这个男人浑身剧烈的震颤。
他明白了。那个把死亡留给自己的可敬的女教师正是这位县长的妻子呀。“刘县长,你一定要挺住。”他只能这么。
经过了最难熬的十秒,那得知爱人从此天人永隔的十秒,刘弢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给无情的剜了一个大洞,没感觉痛,就是空落落的难受。
他无泪的双目忽然就恢复了焦距,他看见满满一广场的人惊讶的、悲痛的目光。
他感觉到唐杰支撑他身体的力量,迅速挺直了脊背,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我,没事。”声音黯哑,透着悲凉。
消防员扭头擦眼泪。
知道县长夫妇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这么多年来,经常会有人看见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在马路上散步,那其乐融融的镜头不知羡煞多少夫妻。
现在,他是不是应该去跟妻子告个别呢?大家都愿意选择支持。
唐杰松开手臂拍拍刘弢的肩。“不要怪我绝情,你看看眼前,几十万金川父老都离不了你。”
“我懂!”刘弢弯腰捡起碗,平静的走进临时指挥部。
消防员跟大家描述救人现场的情景,刘老师怀里紧紧护住最后两个跑得慢的同学,孩子们身上没有一点伤,刘老师的脊椎骨被倒下来的大梁压得几乎粉碎……这消息像狂风卷过广场上的人海。
人群里响起哭声……
刘弢在搜救人员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邮电局仓库里发现没有损毁的老式电报机。唐杰急忙命令快拿过来。
泽水市的无线电联络员忽然发现一个持续重复的求救信号,他立即把情况上报总指挥部。上面立即指示用同样的频率回电,要求保持联系。失去联系的金川县终于又回到了祖国的密切关注中。
下午大批帐篷分批次被投放到唐杰用垃圾放的狼烟指定的地点……
首批武警救援队翻山越岭到达金川县城……
喜讯一个接着一个。下面的乡镇,经过抢修通讯线路,基本上都恢复了联系……
外援物资源源不断的抵达,重伤的灾民被紧急转运出去,登上飞往各大医院的班机……
卫星视频恢复,大家从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受灾城市,看到跟自己一样的苦难乡亲;看到在崇山峻岭间,在随时会有危险的道路上,在每一处需要帮助的地方……到处都有武警部队、解放军战士、消防官兵、医护人员、由各种行业自发而来的志愿者……
在一张又一张年轻的面庞上,人们看见曾被社会广泛批评的80后、90后。国难当头,孩子们都长大了,主动把肩膀放到重担下,用行动接受父辈,接受国家,接受全国人民的检验……
国家领导亲临险境,坐镇指挥。整个中国,不,应该是整个世界,所有人都伸出手来,把力量、把爱心、把血浓于水的深情,灌注在这一片被灾难蹂躏的土地上……
金川县的老百姓在为自己流够了伤心眼泪之后,又为跟自己一样在灾难中丧生的同胞洒下热泪……
刘大柱和一大帮身强力壮的人坐不住了。他们找到唐杰,纷纷要求帮忙。“我们全手全脚,坐在这里吃救济,心里不好受啊。”
“让我们也加入救援行动吧,这也是咱金川县人自己的事。”
唐杰很开心,握住了刘大柱的手。“好。同志们的想法我们理解。现在有了中央的援助,我也坐不住了。下面还有四个乡镇始终联系不上。看来他们才是最需要支援的。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到山区里去。这些年年轻人都出门了,那里都是老弱病残,更需要我们。”
秘书很快拿来报名表。唐杰抬头扫扫这一大帮热血沸腾的汉子。“我可有句话,现在有老人孩需要照顾的就不要去了。”
有好几个人被大家推出去,不情不愿的在外面徘徊。
唐杰:“你们留在这里,还是可以帮到大家。刘县长也很需要人手。”
这些人还没走,呼啦啦又来了一百多人。大家都愿意到乡镇上去。
他看着面前的人,得诚恳。“同志们想要帮助那些受灾的乡亲,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要记住一条,我们是去救人的,不可以最后变成要人救的。那样就是帮倒忙。”
“我的话,大家能理解吗?”
“理解。”
“那就这样吧,大家自己推选,熟悉沙洋镇还有另外几个镇的地形道路的优先,身体条件必须过硬。这一路上都是负重三十斤的徒步行走,山高路险,很多地方必须绕道,路程不能用原来的公路计算方式。一公里道路换成山路有可能就是十里二十里。山路又比平路难走。各位考虑一下,如果平时走路和训练少的,最好留下来就地协助县委的工作。”
刘大柱被推选出来做队长,人员很快挑选妥当,唐杰背着老式电报机,带队出发。
刘弢拦住了他。“你是总指挥,走了这里怎么办?还是我去吧。道路我比你熟。”
唐杰推开他抢背包的手,:“老刘,你是县长,你在,民众安心。再没有我你也一样行。沙洋镇地处深山,也需要大部队空中支援啊。”他拍了拍发报机。
刘弢傻眼,自己是真不会。
刘弢只好嘱咐带队的中队长和刘大柱。“总指挥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们两个,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放心吧,县长,有我大柱在,总指挥一根汗毛都不能少。”刘大柱回头招呼一声,一百来人呼啦啦扛起粮袋,一溜烟的走了。
唐杰一行人为了避免泥石流和滑坡,由熟悉道路及当地情况的同志带领,一路上专挑山梁行走,虽然绕路,安全系数却大大增加。
站得高,看得远,一路上看得见好多山梁上都有行人。往外走的有转移的老百姓,受伤的灾民;跟他们逆向而行的是扛着物资的军人、学生等等各种身份的人。五颜六色的服装给死寂的灾区带来一片流动的色彩,一道流淌的希望之光。
那是由爱心和意志汇集起来的力量,是国人永远可以为之骄傲的钢铁脊梁。只要有了他们,无论多大的风浪,中国这条巨轮,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刘大柱一行人默默的向远方的人群行注目礼,有这样的力量做后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到达第一个镇璧山,镇上的自救工作已经在副镇长的指挥下展开了。镇长和其他负责干部都分头下乡去帮助偏僻村庄转移伤病人员了。唐杰用电报跟泽水市总指挥确定了空投时间后,留下二十人的队负责协助地方工作和放狼烟指挥空投物资。
一路走来,一处处灾后惨象触目惊心。
大家再也没了谈天的兴趣,一个个咬紧牙关,拼命赶路。
走到最后,唐杰身边就只剩下刘大柱等二十来人了。谢绝了最后一个乡级居民区的挽留,唐杰带着他们连夜赶路,直到十四日中午,才真正抵达重灾区沙洋镇。
一行人在高高的山岗上呆如木鸡,傻傻立了十分钟。放眼望去,那平川里的镇几乎是被地震夷为平地,像极了一个废弃建筑垃圾场。
没倒掉的建筑是一所学校的教学楼,也已经破败、倾斜了,一个个黑洞般的窗户像孩子求救的眼睛,无神又恐惧。
唯一的穿镇而过的道路上都是毁弃的车辆。整个镇子看不见行人,看不见一点生气。可恨老天爷开眼所赐予的阳光,把这一座死城**裸摆在世上,供人们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