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守将是苏军暂编第四师师长陈调元,此人与张宗昌关系非同一般。早在冯国璋任江苏督军时,俩人就在冯国璋的麾下共事;且张宗昌还认了陈调元之母为干娘,俩人也就情同手足了。因此,张宗昌率部来犯,陈调元二话没就给他让开了道,奉军毫无阻拦地就过了徐州。
接着,卢永祥与张宗昌兵分两路向南京进军。
卢永祥率其旧部走西路,从徐州入皖,取道安徽的宿州、蚌埠、滁州等地后直逼南京;张宗昌亲率奉军走东路,仍沿津浦铁路而下,取道江苏的宿迁、淮安、扬州等地后进抵南京。
如此两路钳制,苏军如何抵得?江苏省长兼代理江苏督办韩国均为免生灵涂炭,只得开门献城;于是,卢永祥与张宗昌即轻取了南京。
接着,卢永祥在南京组织宣抚军,以张宗昌为总司令,臧致平为参谋长;而韩国均仍留原任,陈调元留任苏军第四师师长。
正当卢永祥与张宗昌袭取南京之时,被任命为“淞沪护军使”张允明也进驻了上海。随同入沪的卢永祥部将、原浙军第四师师长陈乐山,趁机伪称受命复职,而将在任的浙军第四师师长夏兆麟逐走了。
于是,孙传芳便以陈乐山“假名窃权”为由发兵声讨。
陈乐山当然不是孙传芳的对手,当孙传芳率部攻入松江后,陈乐山不敌仓皇逃走了。
孙传芳击溃陈乐山后,立即致《电》段祺瑞直言相质:“直蟊垮台,人心思宁;抚万去职,江宁当静;何复策军马,大举南犯?更有陈贼,矫命窃权,扰境乱政;吾为沪地宁、浙人福,已将陈贼驱逐,望钧座明鉴。吾入浙沪,民廛无惊,市井安泰;若有差池,吾当自咎;然须明示公断,勿阴使暗算,而让人得逞。”
段祺瑞赶紧复《电》孙传芳,解释道:“子嘉南就,安能单骑赴苏?奉军随行,仅为护卫,别无他意,不必过虑。汝既无愧,何谓自咎?正可补过,诚宜待人;本无责难之意,更无褫夺之念;勿轻信流言,而庸人自扰。”
齐燮元被免职后,参与“江浙战争”、与齐燮元联手将卢永祥逐走的孙传芳,原以为必会遭贬,已有兔死狐悲之感;致电段祺瑞,似有破罐子碎到底豁出去了的态势;但想不到,段祺瑞的回电态度却是如此委婉,令孙传芳觉到了执政府没有将他与齐燮元等同;于是,孙传芳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而此时,进驻镇江了的张宗昌部下、奉军第二十四旅旅长邢士廉,以筹饷之名向镇江工商界索要五十万元巨款,引起了镇江工商界一片哗然;镇江商会会长陆波赶到南京向江苏省长韩国均告求,以对奉军有所约束。
韩国均实也无奈,遂请出曾为护法军政府总参议的冷遹出任江苏水陆警备司令,欲对奉军约束以维持秩序。
因早在“辛亥革命”时,冷遹即为江苏军务帮办兼苏军第四师师长,张宗昌在其手下任职。果然,冷遹应邀出任后,特地登门拜访了邢士谦;当邢士谦知晓冷遹曾是张宗昌上司时,不由得敬畏三分,这才有所收敛。
后来,镇江工商界拿出了五万元,邢士谦也不再强索了。如此,冷遹算是为江苏百姓消了一份灾而倍受称颂。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因此时,齐燮元任命的“淞沪护军使”宫邦铎尚在上海;临时执政府任命的“淞沪护军使”张允明抵沪后,上海就有了两个“淞沪护军使”。
于是,齐燮元暗中指使宫邦铎逼迫张允明离沪;张允明被迫无奈,遂向段祺瑞提出了《辞呈》。
同时,齐燮元又暗中指使其旧部、驻于南京的苏军第六师常滋事生乱,以给卢永祥施压。其实,齐燮元此为,对于卢永祥无甚伤害,却令韩国均甚是头疼了。
于是,韩国均也一纸《辞呈》,辞掉了自己本兼各职,退隐乡里埋头著述去了。
奉军南下后,苏、沪政局仍如此动荡不安,却是段祺瑞未曾料想的。
于是,由卢永祥兼任江苏督办;同时,任命陈调元为江苏军务帮办,协助卢永祥维持江苏政局。且将宫邦铎的“淞沪护军使”之职撤免,以稳定上海政局。
接着,临时执政府又行警告:“此次苏浙滋事,乃齐燮元煽惑所致,当派员查处;嗣后各省军政长官,须严饬所部,勿信谣诼;若再启衅端,必严惩不赦。”
如此,齐燮元果真不敢再滋事了;且唯恐被追究,就离开上海躲到天津租界中去了;自此,苏、沪两地这才渐趋宁息。
虽然,此次为苏、沪两地的权争并无多大战事;但因有奉军大举南下,仍不少战争氛围,且多少也有过一些接仗;而争端仍起于齐燮元与卢永祥,无疑是三个月前那场战争的延续;故而,史家也称其为“齐卢战争”,只是加了“第二次”三字以示区别。
第二次“齐卢战争”结束后,张宗昌见众皆就位,自己却尚未着落;于是,仗着屡建功勋,也就不客气地直言点名要山东督办之位。
此时的张宗昌甚是盛气凌人,他要什么谁敢不给?而张作霖觉得,张宗昌毕竟是奉系的人;他能把山东这块地盘从皖系手中夺过来,倒也正是自己所希望的,也就表示了支持。
只是,已经失去直隶了的段祺瑞,心中当然不悦;但此时的张宗昌已目中无人张狂得很,段祺瑞自知无力与他争执而不敢不从;因此,只得忍心地将郑士琦调任安徽督办,而将山东督办拱手让于了张宗昌。
只是这么一来,也就委屈了王揖唐;段祺瑞将他安排在安徽督办位子上,在任不足半年就要让位了,心中岂能不感到委屈。
然而,王揖唐去职后;郑士琦却因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也愤而不愿去安徽受任;而在山东济南隐居下来,从此不再问政;十年后郑士琦病逝于鲁地,年过花甲倒是善终。
如此,安徽督办又空缺了;于是,张作霖不客气地让其部将、镇威军第一路军司令姜登选出任安徽督办。同时,还向段祺瑞举荐时任东北交通委员会秘书长郑谦出任江苏省省长;段祺瑞哪敢哼一个“不”字,只得依从。
如此一来,非但山东、安徽这些原应是皖系的地盘都落入了奉军的掌中,连江苏这块尚属皖系的地盘上也掺入了奉系的一粒沙子,张作霖确是心满意足了。
而段祺瑞眼巴巴地看着已经到口了的肥肉生生地被夺去,心中有不出的难受;但因自己实在是力不如人,徒有个执政空衔岂敢抗衡?也就只得忍气吞声地不敢吱声,这才相安无事。
各政要从第二次“齐卢战争”中获取利益之时,倒是让上海的绅商们也得了个实惠。
原来,上海的绅商们为了避免沪地再起兵祸;趁着宫邦铎的“淞沪护军使”被撤,新的“淞沪护军使”尚未任命之时;由上海总商会发起了一场避免兵祸运动,联名向临时执政府诉求:“上海不设军职、不驻军队。”
对此,首倡废督的卢永祥倒是十分赞成,并进一步提议:“可将上海辟为不设防的特别市。”
而此时的孙传芳,只求保住浙江的地盘,就也表示愿意从上海撤军;孙传芳此举甚是迎合上海绅商之意,因此颇受赞许。
临时执政府为顺民意,即于一月十五日颁布《命令》:“淞沪护军使裁撤后,上海永远不驻兵,不得设置任何军事机关,上海兵工厂饬令陆军部即日择地迁移。”
就这样,上海名义上成了一个“不设军职、不驻军、不设防的特别市”了,如了上海绅商们之意。
上海成了特别市后,令相邻诸省的民众甚是羡慕;于是,同样饱尝兵灾之苦的江、浙两省民众也萌生了此念。
不久,太湖流域的镇江、常州、苏州、太仓、松江、杭州、嘉兴、湖州等八个地方的民众,也发起了一场“太湖流域联合自治运动”;欲效仿上海,吁请撤退域内军队以免兵祸。
然而,这一次,临时执政府及卢永祥、孙传芳等江、浙政要不再答应了;因此,所谓的“太湖流域联合自治运动”也就无果而终。
段祺瑞见河南、江苏都已受控于临时执政府了,大局底定;于是,决定召开已筹划了多时的“善后会议”。
对此,倡导召开国民会议的孙中山表示竭力反对。
因为,“善后会议”虽也宣称要“革新政治,与民更始”,但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解决时局中的一些争端;到底,就是为了解决眼下尚存的中央与地方实力派之间、各地军阀之间的权益分配问题;与会人员也就无外乎是些军阀、政要、权贵,国民无缘参政;所以,有人称其为“分赃会议”。
而“国民会议”则不然,其目的是为探求、抉择国家政体的大会,以促使中华民国成为名副其实的民主、共和的国家,为全体国人谋福祉;与会者也就应是从全国各地民选出来的代表,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会议。
两种会议无论从性质、形式、过程、目的均迥然不同,可谓是天壤之别水火不相容。因此,孙中山不赞成召开“善后会议”。
但因为,此时的孙中山已病情严重,从天津转到了北京,并住进了协和医院。
然而,孙中山对于如此大的国事怎能放心?于是,支着病体给段祺瑞致《电》,表示对此事的关切并毫不隐讳地阐明自己的观点。
孙中山在《电函》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国民预备会议若成,则国内知识阶级如教育会、大学校学生联合会等,生产阶级如实业团体、农工商会等,皆得与有军事、政治之实力者相聚于一堂,以共谋国家建设之大计,既可使此会议能表示全民之利害情感,复可导国民于通力合作之途,民治前途必有良果。善后会议所列构成分子,则似偏于实力一方面,而于民意方面未免忽略,恐不能矫往辙、成新治。”
同时,孙中山进一步阐明了“民国以民为主人,政府官吏及军人不过人民之公仆。曹吴祸国,挟持劳工压制人民,诚所谓冠履倒置。今欲改弦更张,则第一当令人民回复主人之地位,而使一切公仆各尽所能,以为人民服役,然后民国乃得名副其实也。”
孙中山这篇《电函》可谓字字铿锵句句明理,特别是其反对“善后会议”、倡导“国民会议”之举,等到了国人、特别是已成立于各地的国民会议促成会的广泛支持。
孙中山给段祺瑞的《电函》发出后,上海国民会议促成会也《通电》揭露:“段祺瑞召开善后会议,目的在于扩张派系势力。”
刚结束的中国**第四次代表大会,则在其一月二十二日发表的《宣言》中也一针见血地指出:“善后会议是段祺瑞要用军阀制度、借着帝国主义的帮助以统治中国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