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内阁要放,议院要办;黎元洪心中没了主意,只得将**继续拘押在京师地方检察厅内,既没放也没办;希望如此能谁也不得罪,待时间长了不了了之;但实际上却是谁也不满意,双方都得罪了。
**案闹得纷纷扬扬之时,支持“好人内阁”的吴佩孚一直没吱声,却在忙着处理自己的另一桩心事。
原来,直奉战争后,冯玉祥出任河南督办;冯玉祥是高兴了,吴佩孚心中却多了一个疙瘩。
因为,河南是富庶之地,且有一条联通鄂、豫、冀三省的京汉铁路纵贯南北全境;这条铁路每年有丰厚的营运收拾,犹如一只聚宝盆甚是诱人,靠饷养兵、靠兵打仗争地盘、夺天下的军阀们谁不眼红?吴佩孚当然也不例外,早已垂涎三尺。
然而,因冯玉祥驱逐赵倜有功;所以,战后却让冯玉祥给捞取了,吴佩孚岂能心甘?于是,吴佩孚欲让其把兄弟、时任陆军第二十四师师长张福来出任河南省长,以便自己仍能左右河南的时局。
然而,冯玉祥岂愿让吴佩孚插足?遂以“现任河南省长张凤台为官清廉勤于政事,深受豫人拥戴,不应更易”为由,拒绝张福来出任河南省长。
这使吴佩孚甚感不爽,觉得冯玉祥是在与自己叫板;已自感不可一世了的吴佩孚岂容别人有违自己的意愿,也就不顾冯玉祥的反对,还是假手黎元洪将张凤台调离,而把张福来扶上了河南省长之位。
吴佩孚如此独断专行,也令冯玉祥十分不满;但因是以大总统名义行的调、任,冯玉祥岂能二话也就缄口了。
而此时,冯玉祥自己却也在大肆扩充队伍,以期增强自己的实力。他利用从赵倜手中缴获的大量枪弹与军资,欲补充十二个团的兵力;冯玉祥此举,更是让吴佩孚震惊不。
因为,吴佩孚知道,冯玉祥非等闲之辈;一直来之所以受到压抑没有出人头地,乃因滦州兵变受挫后被褥夺兵权没了实力之故;而今,冯玉祥复又有了自己的地盘,若是再让他扩军而羽翼丰满了,一直寄人篱下屈从于人的他岂愿再甘受人驾驭?这对于欲成就大业的吴佩孚而言,毕竟是一大隐患。
因此,吴佩孚觉得应设法将冯玉祥从河南驱走,让张福来取而代之;如此,冯玉祥没了地盘失了根基,也就难有成就。
而吴佩孚自己既去了后患,又可将居天下之中且有中原、中州、中土诸称的河南收入自己的囊中而圆了夙愿。
只是,冯玉祥已从陕西的贫瘠之地到了河南,岂愿再走?
虽然,自己可以势压人强行将他撵走;但真若如此,冯玉祥必会将他记恨。
所以,吴佩孚不想那样做,也就觉得不宜急求只可缓图了;看来,得有个适当的理由方能将他撵走,且尚须假手于人。
吴佩孚主意定后,就将驻于河南的陆军第八混成旅旅长靳云鹗擢升为陆军第十四师师长,欲施恩惠笼络其心后为己所用。
果然,靳云鹗擢升后甚是感恩,对吴佩孚也就言听计从了;于是,吴佩孚授意他与张福来联手,务必将冯玉祥驱逐出河南。
俩人受命后,则常以分饷不均等为由与冯玉祥争执。
吴佩孚见冯玉祥与张福来、靳云鹗等人纷争不断矛盾日增了,则对曹锟道:“焕章与众不睦,豫局不稳,令人甚忧;豫之京汉路,乃直系命脉,安能不顾?仲帅当下决断,令焕章他就,方可去豫局之忧。”
曹锟据有直隶,一直来将京汉铁路视为自己的经济命脉;听吴佩孚这么一确也担心了,也就从了吴佩孚之言,决定将冯玉祥调离河南。当时,恰有陆军巡阅使姜桂题亡故后,其职位一直闲置;于是,冯玉祥调任陆军巡阅使,其河南督办则由张福来接任。
陆军检阅使名义上高于督办,应算是擢升;但因是个闲职无甚实权,穿了却是明升暗降。
冯玉祥知道这定是吴佩孚在其中作祟给他使绊,但却只得遵命奉调;恰似哑巴吃黄连,虽心中明白却有苦难诉。
于是,十一月初,冯玉祥率原陕军第十一师怏怏不乐地离豫北上,驻屯到北京南苑去了;而他那新招收、已编制成三个混成旅了的兵马,却让吴佩孚以“京畿之地不允外师驻重兵”为由而被截留了。
吴佩孚这一招实在是太过狠毒,冯玉祥好不容易新赚起的这笔本钱一下子全没了;但因吴佩孚所言似是有理,冯玉祥难以反驳,只得忍气离豫。
冯玉祥被撵走后,吴佩孚又命陕军第一师师长胡景翼,驻军顺德负责保护正定至彰德的路段,去当京汉铁路的护路使了。胡景翼受此排挤,心中也十分愤懑却是无奈,只得遵命往就。
如此,河南这块令人垂涎之地也就完全控在了吴佩孚掌中;且与已受其操控的湘、鄂联成一片,吴佩孚的势力也就更盛了。
且,吴佩孚攫取河南后,与其毗邻的山东忽然出了一件惊天大案。
原来,数年前,山东枣庄有孙美珠、孙美瑶兄弟俩,纠集了苏、鲁、豫、皖四省数十县的近万名饥民,在距枣庄东北四十里、有天下第一崮之称的抱犊崮筑寨占山为王了;并组成了一支数千人的山东建国自治军,孙美珠自任总司令。
于是,北京政府命山东督办田中玉对其实施围剿。
孙美珠在西集的一次战斗中遇害,其弟孙美瑶继任总司令。
孙美瑶继任后,为了粉碎政府军的围剿;于一九二三年五月六日凌晨,用拆毁路轨的办法,在沙沟与临城之间阻截了一列由浦口开往天津的火车;车上的一百多名乘客都被劫持扣押在抱犊崮成了人质,其中有外侨七十一人。这一下事情闹大了,西方列强各国政府都被惊动,临城火车劫案也就被称为了世纪大劫案。
临城火车劫案发生后,英、美、法、意、比五国公使立即向北京政府提出严厉抗议,要求北京政府设法妥善解决,确保被掳外侨的安全;有的国家甚至于叫嚣要出兵中国,以给北京政府施压;而无侨民被掳的日本,则也趁火打劫地鼓吹组织国际联军共管中国铁路。
在强大的压力下,北京政府赶紧下令停止进剿;然后,派人与孙美瑶接洽谈判并加以抚慰。最后,终于通过总统府美籍顾问安迪生等人的从中斡旋,才得以妥善解决。
孙美瑶释放了所掳的全部人质,其所部则被招抚后改编为山东新编旅,孙美瑶为旅长。
临城火车劫案平息后,山东督军田中玉却被免职了。
此时,北京政府似有意让在京赋闲的冯玉祥出任山东督办。然而,身在洛阳的吴佩孚不愿再给冯玉祥实权,给北京发了一份只有“不可”两字的电报。
北京政府见吴佩孚明白表示反对,也就缩手而不敢委任冯玉祥了,而由江苏督办、有“循吏第一”之称的王瑚调任。
吴佩孚从中作梗,令早已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冯玉祥记恨于心了。也因此,吴佩孚给自己埋下了一个严重的隐患。
临城火车劫案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似是微不足道,但因事关田中玉的免职、冯玉祥与吴佩孚的矛盾加剧,无疑为后来促使冯玉祥萌生倒吴之心、以至于导致北京政变的发生,埋下了一个隐患。故而,笔者觉得有提及的必要,请恕赘述了。
且,王宠惠眼见**被拘押多日后仍没能获释,觉得自己已无能为力难向其他阁员交待,一气之下遂于十一月二十九日向黎元洪提交了《辞呈》,在任不到三个月。
因王宠惠的好人内阁是在吴佩孚支持下成立的,可算是他洛阳派的人;所以,**案穿了,其实是保定派与洛阳派之间的暗中较量。
前一期,吴佩孚为对付冯玉祥而无暇顾及;现在,冯玉祥已被调离河南,吴佩孚称心如意了,这才回过头来过问**案。
而王宠惠的辞职,也使吴佩孚感到不得不发声了。
于是,吴佩孚致电黎元洪,严词指责道:“阁员违法,应交阁议,先行解职,方可再交司法;今未经解职,擅捕财长,视司法为何物?大总统应为国人表率,何随人起舞而置法律于不顾?”
吴佩孚言下之意已十分明了,黎元洪岂敢违悖,也就赶紧释放**;并在总统府中设宴款待**,以给他压惊,也算是对吴佩孚回应。
**忽被沦为阶下囚,忽又成为座上宾,真有点哭笑不得。
吴佩孚眼见自己一放话,**就被释放了;可见黎元洪对自己还算顺从的,心中倒也觉得甚是舒服。
然而,没过几天,曹锟却也隔空喊话了,其中有“阁僚贪赎,理当治罪,岂可包庇怂恿?”等语;话语中锋芒毕露,分明是将矛头指向了吴佩孚。
曹锟发话后,江苏督办齐燮元、江西督办蔡成勋、山东督办田中玉、安徽督办马联甲、海军司令杜锡珪等人马上跟进,纷纷《通电》指责吴佩孚“忘恩负义,妄自尊大,目空一切,无事生非”,使吴佩孚难于招架。
此时,吴佩孚感觉到了,自己虽然因直皖、直奉之战中立有无人可比的功勋,并在直系中已是鹤立鸡群了;但是,与曹锟相较,还差上一截。因为,曹锟毕竟是北洋元老,僚属遍布势力甚广能一呼百应;故而,绝不可觑,自己尚不该与其抗衡。
于是,吴佩孚赶紧致电曹锟,申明道:“罗案与佩无涉,盖因黄陂滥权,故促其纠之;佩无贰心,望仲帅毋信宵之言,徒令保、洛有隙。”
曹锟见吴佩孚低姿谦言的如此解了,也就顺水推舟地收场,且也好言抚慰道:“子玉毋忧,吾与汝情同手足,何分‘泾、渭’?当协力同心,莫令保、洛分家。”
因为,曹锟也觉得,吴佩孚毕竟是直系中坚;自己欲登大位,还得靠他们这班人抬轿呢,也就适可而止不多计较了。可是,因曹锟发话,刚被释放的**却又重新被拘押了,吴佩孚缄口不再言。
就这样,**被拘而放,放而又拘,令人不知在演哪出戏了?直至一年后,主张“好人政府”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因不满北洋政府的司法迫害而辞职,引发了全国范围的学潮;北洋政府为平息学潮,才惶恐不安地摆出了一些尊重司法的姿态;**才也被高等审判厅宣告撤消上诉,于一九二四年二月初无罪释放,轰动一时的**案方告终结。此是后话,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