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惊起回头,看到的是漫天风雪里的一伞一人。
人是蓝袍金冠,伞是红梅竹伞。虽然是打着伞,但那伞却没遮住人,而是打向了左边,似在为谁留。
花蕊般的雪,密密集集落在那人的肩头、发梢。脸上的红润随着寒风的加剧悄然退去,露出之前的惨白。
几声咳嗽在雪地里分外清晰,撑着竹伞的手也忍不住的抖了抖。但那男子却丝毫不再意,一步一步朝着她而来。
“曾经有个女子对我说:‘南王,若有一日爱上我,请一定告诉我!’
我,答应了。
现在我想对那个女子说:‘留下来,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会答应吗?”
男子说着,已经来到夏玉身侧,左手执起了她的左手,右手的红梅竹伞为她遮住风雪,眼中的情真挚而浓郁:“你,答应吗?”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真真切切,虽有些冰凉,但坚定而有力。夏玉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恍如谪仙的男子,他这是……向她表白吗?
她好想答应,但是眼睛怎么涩涩的,硬是说不出话来。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男子的手紧了紧,随后凑到她耳边道:“玉灵,我爱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比任何东西都有力量,像旋风般撕开了她乱麻似的心,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南王……”
昊奇云蓦然笑了,将她轻拥入怀,缓缓道:“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从此以后,让我们一起走下去,生死不相离”
以前他不太懂爱,但在这弱女子不顾一切要带他突出重围时,他懂了。既然已经深爱,那就让他来保护她,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把她护在身后。
靠近他胸口,听着他轻缓却坚定的诺言,夏玉觉得从没有过的心安。
这个她深深爱着的人啊,终于抓住了她的手,给她前行的力量。只是……昊苧呢,那个机灵古怪却又无比倔强的丫头,她该怎么办呢?
她脸上复杂,怎么能瞒得过昊奇云,他叹息一声道:“昊苧,她已经远嫁大明。”
夏玉听着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只觉得竟有些高兴,又是惆怅。沉默了许久,她还是抬起头,直视昊奇云:“你爱过她吗?”
昊奇云“噗嗤”一笑,再次把他按进怀里,有些哭笑不得揉着她的发:“傻丫头,她只是个孩子啊”
可这如桃花般迷人的笑容里,始终带着深深的落寞与自责。
她还是个孩子啊,却要背负整个国家的命运,远嫁异乡。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国家。
见他这副神色,夏玉不由得有些后悔问刚才那句话。他的心广如天地,装得是昊国的百姓。昊苧的黯然和亲,定像把尖刀一般,刺向他的心口。
但听见他如此回答,又觉得心甜得如蜜一般。他至始至终,爱得只是她一个人啊!
窝在他怀里的双手,缓缓伸出,轻轻搂住他,似也要给这个伟岸的男人以依靠。
“南王,以后让我和你一起,守护昊国的百姓吧!”
昊奇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而后突然笑了起来,宠溺的点着她小巧鼻尖:“好!”
他怎么忘了,这双亮如明珠眼里,闪烁的是不输于男子的智慧与胸襟。
如此亲昵与宠爱,让夏玉心里暖暖的。她睁着大大的眼,看着如天神般俊美的昊奇云,蓦然也笑了。
一笑百花失色,日月无光。
昊奇云不由看痴了,情不禁的低下头,想吻住那红润饱满的唇。夏玉看着在眼前越放越大的俊脸,也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
但就在两唇相触的刹那,一声大叫让两人触电般的分开,脸上闪过慌乱与急促的神色。
“南王,原来你在这啊!”张兵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来,或许因为雪太大,没看清夏玉。
“已经到用药的时间,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您……”张兵继续自顾说着,没注意到昊奇云被打扰到的不满。
“还有您的无故离席,好像惹怒了圣上”
正在埋头走来的张兵,突然感到一股迫人的威压,他疑惑抬头,见昊奇云脸色铁青的看着他。
紧了紧衣领,张兵识相的闭口不再言。但心里却暗自奇怪,自己说哪里惹怒了他呢?
忍不住的又偷偷打量昊奇云,这次发现了他身边所站之人:“玉……灵?”
张兵一脸无辜的样,逗乐夏玉。她靠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张主医啊,你真是位尽职尽责的好医生啊!”
说罢不再管张兵,而是笑吟吟的走在昊奇云前面,脚步轻快的朝将军府而去。
张兵本还想悄声问问夏玉,南王今天是怎么回事,火气那么大。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两人相继离开,那风雪处的一大一小的背影和不时传来的嬉笑声,多像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人啊!
小情人?
张兵猛的一瞪眼,紧盯着那两个快要消失的背影,而后苦笑道:“难怪南王脾气不好,原来我是撞枪口上了。
不过……玉灵还真行,晚上定要叫她请客喝酒”
张兵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情不自禁的哼起小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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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庸关,都护立于城门上,遥望着十里外的昊都。
他站在那里,已经一整天了。直到黑暗笼罩着大地,才收回遥望的目光,口中幽幽叹道:“战火一旦燃烧,谁又能幸免于难?”
此叹过后,寂寥的神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满脸肃杀。左手一挥,便见黑暗中闪现一个身影,恭敬的跪立他身前。
都护俯首,在那黑影耳边低语几句。
黑影领命,悄声退下。随后便见一人一骑,出了安庸关,乘着茫茫夜色,向十里外的昊都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