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来宣旨的公公姓王,这会儿正踮着脚尖,想趁着没人注意溜出城门。
他那双描着金丝的快靴刚迈过门槛半步,后脖领子就猛地一紧。
整个人双脚离地,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提溜到了半空。
王公公吓得一声尖叫,手里那把刚收起来的拂尘都吓掉了。
“公公,这是要去哪啊?”
黑牛那张大黑脸凑到他面前,鼻孔里喷出的热气都能把王公公脸上的粉给冲花。
王公公两条腿在空中乱蹬,脸憋成了猪肝色。
“放肆!咱家宣完了旨,自然是要回京复命!你们这群蛮子,还不快把咱家放下来!”
秦风靠在城门洞的阴影里,手里抛着一颗还没吃完的青枣。
“复命?这么急做什么。”
他咬了一口枣,嘎嘣脆。
“公公刚才不是还要验验那御酒吗?这蛮子还没来,酒还没开,公公这一走,回头陛下问起来,那酒到底是谁喝了,公公怎么交代?”
王公公眼皮子一跳。
这酒里有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九千岁那是铁了心要借刀杀人,要是让他知道秦风没死,回去也是个死。
“侯……侯爷说笑了。”
王公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咱家只是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没想走,没想走。”
秦风把枣核吐在地上。
“没想走就好。”
他冲黑牛偏了偏头。
“带公公去歇着。我看城南那个猪圈就不错,之前那个赵公公也在那住过,那儿风水好,养人。”
王公公一听“猪圈”俩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你敢!咱家是天使!代表的是皇上!你怎么敢把咱家关进猪……”
“啪!”
黑牛没等他说完,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这一巴掌没用全力,但也不是这身子骨单薄的太监受得住的。
王公公两眼一翻,嘴里喷出两颗带血的牙,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真吵。”
黑牛嘟囔了一句,把人往肩膀上一扛,就像扛一袋大米,大步流星地往城南走去。
独眼龙在一旁看得直嘬牙花子。
“头儿,这可是钦差,要是真死在咱们这儿,回头朝廷那边……”
“死?”
秦风拍了拍手上的枣渣。
“谁说他会死?”
他指了指那几十坛贴着红纸的毒酒。
“只有死人最守口如瓶,但有时候,活人要是吓破了胆,比死人还好用。”
秦风转身往回走。
“去把冷月叫来。”
……
书房里,算盘珠子撞击的声音密得像下雨。
冷月坐在一堆半人高的账本后面,那张清秀的脸上全是黑灰,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乱了几缕垂在耳边。
这哪还有半点大内暗卫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压榨狠了的小账房。
“啪。”
秦风把一串黄铜钥匙扔在桌上,压住了一本刚翻开的账册。
冷月的手指一顿,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干什么?”
声音沙哑,像是吞了把沙子。
“这是库房的钥匙。”
秦风拉过把椅子坐下,两条腿直接架在了桌沿上。
“从今天起,城里所有的粮草、军械、物资调配,都归你管。”
冷月盯着那串钥匙,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不怕我把东西都烧了?或者在水里下毒?”
她是暗卫,是朝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