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殿下!”众人再拜,方才起身。
武媚娘不再多言,迈步,踏入了立政殿高高的门槛。殿内熟悉的布局,却因主人的更易而显得气象迥然。她径直走向正殿的凤座——那把曾经属于王皇后,如今已被彻底改造、铺设崭新锦垫的宽大座椅。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伸出手,轻轻抚过光滑冰凉的扶手,感受着那其中蕴含的无上权力与沉重责任。
片刻,她转身,在秋月的搀扶下,缓缓坐于凤座之上。脊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平静地望向殿门之外,望向那广袤的宫廷与更远的天下。
“传本宫旨意,”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凤座天然赋予的威严,“立政殿所属一应宫人,各司其职,谨守规矩。自即日起,六宫事务,皆需报于本宫知晓。德妃、贤妃协理有功,仍从旁佐助。另,赐立政殿上下宫人三月俸赏,以示嘉勉。晓谕六宫。”
“是!谨遵皇后殿下懿旨!”殿中女官、内侍齐声应诺,声音中透着敬畏与一丝新朝新气象的振奋。
“还有,”武媚娘顿了顿,补充道,“本宫初掌宫务,诸事繁冗。着尚宫局,将近年来后宫用度账册、人员名录、宫规旧例等文卷,整理妥当,三日内送至立政殿,以便本宫查阅。”
“是!”
命令清晰,条理分明,既施恩以示宽仁,又立刻着手掌控实权,熟悉情况。短短数语,已初步展露出她治理后宫的思路与手腕。德妃、贤妃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与叹服。这位新后,绝非易于之辈。
午后,皇帝李治驾临立政殿。
帝后于殿中叙话,帝关怀备至,后恭谨温婉,一派和谐。
皇帝更带来旨意,加封武媚娘之父武士彟为周国公(追赠),母杨氏为代国夫人,以示恩荣。
同时,对在“废王立武”
过程中有功的臣子,亦各有封赏,其中许敬宗晋中书侍郎,李义府晋吏部侍郎,而李瑾,因“督行实务卓有成效,于揭破邪祟、肃清吏治亦有功”
,特加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散官,荣誉衔),仍兼将作监少监、秘书少监、督行实务使,并赐紫金鱼袋(三品以上服紫,佩金鱼袋),荣耀更甚。
夜幕降临,立政殿内灯火辉煌,却已不复白日的喧嚣,渐渐归于帝后独处的宁静。武媚娘终于卸下了那身沉重的祎衣凤冠,换上了常服,独自立于寝殿窗边,望着窗外宫苑中次第亮起的灯火,以及天边那弯皎洁的新月。
一日之间,她从“武美人”、“武昭仪”(诏书中曾拟封号,但最终直接立后),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入主这象征后宫权力巅峰的立政殿。身份、地位、权力,皆已不同。然而,她心中并无多少志得意满的狂喜,只有一片冰凉的、越发清晰的清明与沉重如山的责任感。
前路依旧漫漫。长孙无忌等元老虽暂退,其势未消;萧淑妃禁足,其心不死;后宫妃嫔,人心各异;前朝政务,千头万绪;皇帝虽信任,然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更有那隐在暗处、对“女主”抱有天然敌意的无数目光……
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在感业寺中枯坐、在兰心苑中瑟瑟发抖的弱女子。她是皇后武媚,手握册宝,身居正宫,内有皇帝支持,外有李瑾等盟友策应。她将以这立政殿为基,以皇后之尊为凭,开始她真正意义上的、波澜壮阔的政治生涯。
她轻轻抚过窗棂,指尖冰凉。远处,更鼓声隐隐传来。
长夜方始,而她,已准备好迎接一切挑战,去驾驭那不可测的命运洪流,去书写属于她武媚娘,也属于这个时代的、全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