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激战,敌人终于暂时撤退了,晚饭时莫瑞担忧的告诉我,敌人会想办法在明天上午填实护城河,然后他们就会使用那个威力无比的攻城槌把门撞开。
第三天果然如莫瑞所说的,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护城河还是一点点被填平了,上面铺上临时的木板,敌人躲在木制的塔车里推动攻城槌一下下撞击城门,士兵从城墙上向下投掷火箭,将塔车的顶部燃着,可是敌人有的是时间灭火,而城门一旦受到损伤则是不可修复的。
我们把城里的老百姓都发动起来,大家合力堵住城门,但那撞击的力量实在无与伦比,我们的城门眼看就要崩溃了。
莫瑞跑来将我一把抱起,紧迫的说:“朱丽爱娜小姐,你必须赶紧躲起来,绝不能让敌人抓住你!”
城里一片混乱,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为何,但莫瑞和其他人都不允许我留在这儿,他们一致要求我立刻躲起来。莫瑞把我带到地下室的储藏间,卡隆跟着我一起,转瞬间我们被锁了进去,莫瑞对我说除非他觉得安全的时候,他才会打开门偷偷带我们溜走,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敌人一定会占领这座城。
接下来我们躲在黑暗中,我和卡隆都不说话,我们屏息凝神的等待自己的命运,时间仿佛停止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想到史伯利城堡将沦入敌人手中,我就感到灰心丧气,痛苦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猜得有四五个小时过去了,敌人现在大概已经入城了,正在大肆搜刮财物。这么想时,地窖的门上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的步下台阶。我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我知道那不是莫瑞,他早就会唤我了,这时我感到身旁掀起一阵风,卡隆率先冲了出去,他叫喊着:“来吧,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大吃一惊,但随即明白他是在保护我。
我不能让卡隆牺牲自己,于是我也从躲藏的地方跳了出来,然后我们都傻眼了,那个提着一盏灯走进来的人不是什么陌生人,恰恰是伯爵。他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脸上依然是严峻的表情,他对卡隆说:“危机解除了,小鬼,赶紧出去,你还能赶得上宴会。”
“宴会?”卡隆错讹的重复,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但他随即醒悟过来,跳起来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叫:“太棒了,我们胜利了!”紧接着,他马不停蹄的冲了出去。
只剩我一个人时,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伯爵,我从没想过我们会这样见面,我的心里充满了错乱纷杂的情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想快点出去,见到莫瑞、保拉以及所有城堡中并肩战斗的人。
伯爵见我不动弹,他面无表情地说:“朱丽爱娜,我比攻击城堡的人更令你惧怕吗?”
我把眉毛一横,快速的回答:“我才不怕你呢!”
他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这样最好,莫瑞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你很勇敢……”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冲我伸出手,“朱丽爱娜,往前走几步,到我这儿来!”
我犹豫不决的走过去,他蹲下身,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擦拭我脸上的灰,当他蹲下时,他的身躯仍然显得很庞大,但却没有那股压迫感了,我甚至觉得他比平常要亲切得多,除了他脸上一丝不苟的表情。我忽然想到要做一个伯爵也够辛苦的,必须整日板着自己的脸,让其他人都害怕他、服从他,久而久之也许就失去了正常的表情,没人能看清他内心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伯爵忽然开口问我,在昏暗的地窖中,他的蓝眼睛宛如宝石般发亮,我想他的相貌是很容易叫女人迷恋上的,但是一转身他就会很无情的抛弃他们,套句保拉整天挂在嘴边的酸话――英俊的男人从不干好事。
我瞪着他严厉的眉宇,说:“我宁可你教训我几句。”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我习惯那样了,通常等你教训完的时候我感觉最安全。”
“小家伙,你在挖苦我吗?”他抿起嘴唇,我连忙岔开话题说:“我只想快点从这里出去,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结果一切变化得有些突然,女王在卧病三个月后突然奇迹似的痊愈,她又出来执掌大权了,于是反对摄政王的浪潮得到平息。
史伯利幸运的没有遭到重创,因为伯爵在最紧要的关头赶了回来,跟随他一起来到这儿的还有女王的使臣,他们携带着陛下的告示前去各地制止骚乱,卡尔瓦多公爵的部队在得到消息后立即撤退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这场短暂的摄政风波依旧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女王并没有惩罚阴谋推翻摄政王的卡尔瓦多公爵,人们猜测她本人并不喜欢摄政王,当然,她也不喜欢卡尔瓦多公爵,但她喜欢让二者对立起来,这两派公爵党人彼此争斗不休,她则从中主持大局,平均制约王国内两个地位最高的领主,这是女王陛下最喜欢玩的游戏,她是权利天平的主宰者。
我们修复了城堡受损失的部分,还好那并不严重,当晚的庆祝宴会非常热闹,城市的市民、村镇居民都聚集到史伯利城堡,他们用自己带来的丰富的食物和饮用品在城堡前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聚会,人们通宵达旦的庆祝狂欢,载歌载舞,祈祷女王玉体安康,虽然她已近垂暮之年,但大家都希望她能活久一些,那意味着安定的生活会持续的更长。
在聚会中,那些乡村诗人趁机谱奏武功歌,将守城战争中表现英勇的人进行褒扬,其中被传唱的最多、最绘声绘色的当然是保拉-莱克托尔,他被形容成从天而降的红衣圣教骑士,拯救人们于苦难中的正义化身。可当他们赞扬这位英雄时,他本人已经消失了,据说在伯爵的部队接掌城堡后,他就和自己朋友匆匆离去,那位朋友就是将史伯利的危难及时通知给伯爵的人,据说他是为牧师。
对于保拉不负责任的开溜,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原本想要和他分享胜利的喜悦心情落空,同时我也好奇是什么原因令他匆匆离开。
他再度出现是一年以后的事,这期间局势一直很稳定,女王在举国恭贺声中度过她的六十一岁生日。
据说卡尔瓦多公爵置办了厚礼前往王宫,奉承加谄媚,铭表自己的忠心,按照他的意思,动用武力给国会施加压力的行为正是表明了他的忠心,只有女王才是他唯一效命的君主。
这种说法得到女王的认同,她亲切地称呼他为自己的“顽皮男孩儿”
,其实这位狡猾的公爵已经五十四岁了。
在女王的生日宴会上,只作了两个月摄政王的旺代公爵和卡尔瓦多公爵在众目睽睽下握手言和,那场面据说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里则暗潮汹涌,战争造成两派公爵党人更明确的分立对抗,国会被置于最尴尬的位置,因为他们显然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国家未来的命运悬陲于所有人心中,一个没有储君的国家将面临的局势真可谓诡谲莫测了。
史伯利的生活依旧安稳平静,仿佛没发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五月的第一个礼拜日是圣礼复活节,那一天电闪雷鸣,雷雨大作,晦暗的雨幕遮蔽了整片天空,一直到晚上还不停歇。
我躲在绸被下不敢入睡,我总是要看着床沿,因为根据很小时听过的一个故事,打雷的夜晚闪电会把大地劈开,鬼怪就从缝隙中钻出来,它们通常潜伏在小孩子的床下面。我胆颤心惊的呆到夜深人静,眼累得直打鼓,但依旧不敢入睡,在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整个房间后,我终于尖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奔出了寝室。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早早就寝了,我一溜烟爬上楼梯,跑到伯爵的寝室,这个寝室是整个城堡中最大最舒适的一间,天鹅绒床垫,大红帷幔,是历代城堡主居住的地方,也曾是我父亲的寝室。然而此刻令人意外的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这对我来说却很方便,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床底下。
我不是要搞什么恶作剧,从前只要是打雷的时候我就会偷偷溜进来,爬上父亲的床让他搂着我一起入睡,如果父亲不在城堡中,我就钻进床底下的夹层,那儿藏着一张小床,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相信躲在床底下可以让那些小魔鬼不敢钻进来吓唬我,通常我还会把墙上悬挂的宝剑取下来放在身边,那样我就能安心睡觉了。
现在弗雷安霸占了这房间,我已经很久不敢来了,但今年初春的雷雨愈加频繁,我就忍不住故技重施,拿了一把剑钻进床底下,那张床果然还保留着,我相信弗雷安一直都没发现床底下的秘密。
我刚刚躺好就听到门外的动静,紧接着门被打开了,灯光弥漫进来,透过床下的缝隙我看见伯爵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莫瑞。伯爵看起来是刚回到城堡,声音中透着疲倦,他吩咐管家给他拿来一瓶酒,然后他们把准备好的洗澡水抬了进来。我听到一个女人熟悉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留下来伺候伯爵洗澡的女人是城堡中新来的女仆,据说她很风骚,但长得很有韵味儿。
我在床下聆听着洗澡过程中发出的动静,那个女人不断发出缓慢沙哑的笑声,好像带有一股魔力,让我浑身不舒服,而伯爵的声音也显得比刚才有精神多了,他们一直在用我所不熟悉的另一种语言交谈,弗雷安的声音显得低沉而愉悦。我知道他们在**,这让人很不舒服,我更有一种不公平的感觉,为什么弗雷安对我那么严厉苛刻,而对一个女佣却可以和颜悦色,他的行为标准可真令人摸不透。
最后不知什么事令伯爵感到高兴,他笑出声,然后短暂的吩咐了一句,那个女人就出去了,仆人们进来把浴盆撤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伯爵一人时,我才舒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虽然我不喜欢他,却也不乐意看到他和女人相处的情景,那给我十足失败的感觉,仿佛我是这世上他唯一看不顺眼的女人。
我打了个哈欠,正想重新躺下去,却突然听到弗雷安严厉的责问声,他把莫瑞叫了进来,问他墙上的对剑怎么少了一把。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隐约听到莫瑞嘟囔了几句,然后他就出去了,紧接着伯爵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掀开床单让我显了原形。
“这不是我的错,这张床本来就是我的,父亲说我可以呆在这儿!”我一边申诉一边从床底下爬出来。
他点点头,“莫瑞告诉我了,你还有什么习惯是我不知道的?朱丽爱娜?”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吓人,似乎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时雷声又响了,我本能的跳起来一下子抱住他的脖子,双脚踩在他的腰上,等雷声过去,我才发现恐惧竟使我头一次离他这么近。
他穿戴的浴袍一边被我拉下肩膀,露出宽厚的胸膛和肩肌,他的心跳一下下鲜明的在我胸前跳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闪烁着幽蓝晦暗的光芒。
他先是伸出手抱住我,然后又将我放了下来,注视着我胸前的部位说:“朱丽爱娜,你提醒了我一个事实,你已经开始发育了,过不了多久你身上会出现明显的特征,我必须好好的告诫你一番,或找一个伴妇牢牢看住你。”
我吓了一跳,我的命运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就因为我踩在了他身上,“我宁可你教训我一顿也不要失去自由!”我赌气的说。
“这是没得商量的事!”他冷酷的说:“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以后你出去骑马必须有人跟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单独见任何男性,更不准与他们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像这种深夜闯入一个成年男性的寝室是严格禁止的,你必须从现在建立起一个女人的贞操观念,在这事上一点也马虎不得,你得牢记我说的话,要知道这关系到你的根本福祉!”
“我只知道我的幸福要没了……”我哭丧着脸说。
他眉头一紧,语气更加严厉:“还有这总爱抬杠的毛病也要彻底改正,从明天起你每顶一句嘴就少一顿饭吃!”
我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我没有像你这样残酷无情的哥哥,你不是我的哥哥!”
他冷笑一声,插着腰说:“你可以忘记我是你的哥哥,把我当作你纯粹的领主,完全服从我的命令,要知道,朱丽爱娜,你我的父亲统治这儿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就算他现在回来,也不能动摇我的地位!”
说到父亲,我就好像真的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呆在那儿忘了反应,心里好像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碎了,父亲的音容笑貌、他和蔼的大手……一切都被残酷的击碎了,对于弗雷安来说,也许母亲才是最亲近的,而对于我,父亲则是唯一的亲人,我始终无法令自己相信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感到被悲痛侵袭的四肢虚软无力,我蹲下身抱住双腿,每当心里受伤的时候这就是我的习惯性动作,我宣泄般的哭泣,一边拼命摇着头,重复地说:“他会回来的……他不会离开我……”
我没有看到弗雷安的表情,只知道他没有发怒,没有像往常那样粗暴的喝止我,他一向很痛恨这种软弱的表现,可这回他没有这么做。他走过来,弯下腰把我抱了起来,让我躺在他那张大床上,然后自己坐在床沿,往后靠在床柱上,放任我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这样一来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逐渐忘却了悲伤,我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努力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他。
他哼了一声,说:“趁着现在好好哭个够吧,朱丽爱娜,我晓得你的疯劲有多厉害,今晚我不干涉你,你痛快的发泄个够,可是明天……明天开始你就得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我不会再放纵你分毫,你必须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是你逐渐成熟的过程中首要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