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衣没想到凤离歌会大大方方地带她回他的家,虽然她已经换了衣裳,那种围住整个上身的面纱也换成了薄透的水纱巾,只掩去了眼部以下的面容。现在,基本上是不会有人认出她来的。可世人都知道太孙殿下不喜欢女人,这时候他若公然带一个女人回家,不怕引起别人的揣测吗?
她这样问他的时候,凤离歌只是笑道:“我总有一天要娶衣衣过门的,别人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凤离歌的妻就是傅华衣。”
接着,他就带她去了他居住的寝宫,虽然现在还不能公开她的身份,但他却要府里的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女主人对待。那些人都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样子,却仍然对他的话奉若天旨,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有人都恭敬像越影和绝地一样,恭敬地称她为小姐。
连路走来,傅华衣很快发现,外人面前的凤离歌跟在她面前孩子气的无赖,真的是除了一张脸以外,几乎找不到相似之处。他不怎么爱说话,面对别人的行礼,也通常是微微颌首示意,要么就是随意一摆手。那种承自血液里面的威仪与尊贵,轻易地让人望之生畏,近而生敬。
进了他寝殿里面,门一关就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又一下子变了,开心地笑着像个孩子一样。傅华衣看得眼睛眨也不眨:“你是双面人吗?”
凤离歌不解地看着她:“什么?”
“我觉得你变得好快,都快不认识了。”傅华衣如实道,凤离歌笑了:“有吗?我也没有特别去掩饰啊!反正有衣衣在,我心情好,然后就不自觉地会忘形了。”
傅华衣泯住唇,微微笑了下,道:“这么会说好听话,你老实说你用这张嘴巴骗了多少男宠回来?”
凤离歌笑脸一僵,顿时结舌了:“这,这个……其实……”飙汗,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
傅华衣整好以暇地望着他,施施然道:“前年的七巧节抱着你蹿上东城楼,陪你笑看风云,俯瞰天下的那一位白衣公子,身形好潇洒。”
“呵呵……”凤离歌干笑。那叫什么抱?不过就是自己刚发过病身上无力,才让人帮忙带着上一下城楼么?虽然当时他的确有那么点儿刻意让人误会的意思,所以在动作之间带了一点点能让人生旎的小小暧昧,但是如果不是特别注意他的人,应该是瞧不出来的吧!
没想到她会看到那一幕,而且还注意到了细节,甚至还记在了心里,在两年后的今天来找他讨要说法。偶勒个汗……
实在很喜欢他尴尬的模样,傅华衣忍住笑,神情平静地再接再励:“还有今年,我与曾姥姥居在望北别苑,你去提亲时,有好几个俊哥哥都好生气的说,竟然一个个给我冰脸看,我能感觉到,他们都恨不得立刻拨出剑来杀了我,他们是在嫉妒我吧!”
“呃……”凤离歌脸色涨红。其实他好想说,这跟嫉妒什么的,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木有好不好?
那还不是因为之前洛姨在留给他的遗信上说,要他以皇太孙的身份公开向衣衣提亲,还必须让衣衣心甘情愿答应嫁给他,如此才能得到解药嘛!他身边的弟兄们顿时都觉得洛姨是在挟恩以报,威胁他娶衣衣一个下堂妇,自然心里不痛快。
他们对衣衣倒是没什么恶感的,就是气不过洛姨以要胁的口吻逼迫而已。因为他们知道他每个月都要受傀儡磨毒那等生不如死的折磨,而洛姨分明有解除他痛苦的良方却还不肯给他,非要提这样一个条件。原本应该是有恩于他的,都变得让人感觉到心里非常的不痛快了。
所以,他们对衣衣冷脸,并非针对她的人,只是替他感觉到憋屈而已。可是他们不知道,就算是逼迫他也要感激洛姨答应把衣衣给他的。然而到后来打开箱子以后,他才终于明白洛姨要他公开提亲,根本就没有半点逼迫的意思,而是因为解药就在衣衣身上。
娶衣衣并真心待她,这就是解药的方法。
洛姨故意不说清楚,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他是否真心,这只是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而已。
傅华衣心情好好地坐到镶了各种宝石东珠的椅子上,捏了一块洁白的圆圈软糕抬高放在眼前,眯着一只眼睛,从软糕那个小圈圈里面看着站在对面的凤离歌,坏笑着说道:“还有去年的龙舟节,在映月湖花舫上,那个身形高大长相俊美的紫衣少年,他是你府上最受宠的么?怎么没看到他人呢?那天,我看到你亲他了。”
“才没有!”凤离歌顿时被人扎了一刀似的惊得跳起来,半张俊脸红得似火,窘迫无比。哎哟喂他不是这么倒霉吧!这么多年也就那一回为了做戏夸张了一点,这也被她看到了。
“我看到了。”傅华衣拿下软糕,坐直了,清清楚楚地说道。凤离歌抵死不承认:“你眼花看错了。”
傅华衣斩钉截铁地说:“我看得很清楚,你亲他脸,然后他就把你扑倒了。”再然后帘子掉下来,她就不知道了。
凤离歌哼哼唧唧着说不出话来,傅华衣终于忍不住靠着椅背哈哈大笑了起来,每回都是她被他调笑到面红耳赤,不能成言。现在,总算是报了这一箭之仇了,哈哈……
她当然不会相信,就那么一幕就认为他跟那个男人怎么怎么了。话说她跟白洛尘三年的假夫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之间情比金坚,但事实如何?她现在已经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了,只信自己的心。
命运从此由自己掌控,再不让他人指划。信任自己的心,随心而走,哪怕是走错了,也不后悔。就好比,今天来这里陪他过生辰一样。
“衣衣,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凤离歌窘了一会儿,忽然平静下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傅华衣停下笑,好奇而期待地看着他。他要说秘密给她听,她当然不客气了。凤离歌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搭着两边椅子扶手,昂首看着她,欢喜地说道:“我发现关于我的事,衣衣记得好清楚!”
傅华衣默了下,然后细细地回忆了下,顿时羞红了脸。好像真的是这样,奇怪,为什么会把所有有关于他的事记得那么清楚呢!明明就很讨厌他不是么,甚至还把他拖进梦里揍过好几回的。
凤离歌见她不语,脸却红了,心里直是无比的欣悦,他微微收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柔声道:“我猜,衣衣虽然没有想起来,可其实记忆最深处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忘记过小五哥哥的是不是?”
傅华衣脸一红,扶住他拥着自己的手臂,低声啐道:“你想得美,我是太讨厌你了,所以记得清楚,我还做梦梦见过我狠狠地收拾你的。”
“呵呵……”凤离歌微微向前,把自己靠进她怀里,低声道,“原来衣衣的梦里也曾有过我,我好开心。”
“揍你还开心?”傅华衣不解,凤离歌眯着眼睛,将脸贴在她的胸口处细心感受着属于她的温度与心跳,满足地长叹着柔声道:“嗯,好开心。”不入眼,如何入梦?即便是讨厌,也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记,无憾!
傅华衣感受到了他此刻心里的宁静,一时间也不舍得打碎这美好,小手微有些羞怯,却还是渐渐随着他的手臂往上轻轻搂住了他。却见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
因为在外人眼里,皇太孙殿下的脸还是受着伤的,而且被人下了毒脸上伤口好不了,所以在外面,他还是会戴着面具。她进屋里来就摘下了面纱,但他脸上的面具还没有取下来,傅华衣瞧着有点儿碍眼,想了想,她抬起一只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凤离歌眯着她眼睛笑道:“有没有很俊?”
她点头:“很漂亮!”
“我是男人!”凤离歌睁开眼睛,佯装不悦地瞪她。傅华衣很无辜地应道:“我没说你是女人啊!”
“只有女人,才会用漂亮来形容的。”
“可你的确是很漂亮嘛!比我还漂亮。”
“可恶的小衣衣,故意气我。”凤离歌佯怒地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壳往下一按,自己同时抬起头来去亲她。傅华衣连忙拿起手中那一块软糕,往他嘴里一堵,凤离歌被迫装了满嘴,只能含糊着说道:“唔,臭衣衣,丸来咦早揍,矩波好了,啊,唔……”噎起个勒!
“噗哈哈哈……”傅华衣大笑着推开他,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双腿往上一缩就整个人蹲在了椅子上,然后迅速站起来踏着扶手临空翻到了屋子中央,伸手到站起转过身来的凤离歌面前:“你答应了要给我的礼物呢?”
“不对吧!”凤离歌三两下将软糕嚼烂了吞下去,握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搂住,“今儿分明是我生辰,应该是你给我贺礼才对!”
“可你说了,我来陪你过生辰,就是你想要的贺礼。”傅华衣嘟起嘴巴,凤离歌地低着,用自己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佯装无奈:“这分明是客套话,还以为你会顺便给我绣个并蒂莲或是鸳鸯比翼鸟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伸手跟我讨要礼物,真是小没良心的。小坏蛋!”
“哼,我可不会绣花,你要是喜欢,可以找别的人绣去。”傅华衣皱起鼻子,小小的不满,他不是说他很了解她么?竟然不知道她不会绣花。
凤离歌捏住她噘起的小嘴,比她更不满:“你明明给那个姓邵的绣过同心莲。”
“那个……”傅华衣顿时冷汗流了一背,当初就是听邵云笙说,别的姑娘家都会绣荷包送给心上人。她也就想试试,结果绣出来的同心莲,咳咳,挺形象的。就是叶子花啊什么的,全在挤在一个还没有盛开的花苞里面,至于那里面是有两颗心还是三颗心四颗心,谁知道!
而且最后她没绣完,自己也不好意思准备丢掉了,谁知道却被邵云笙抢了去,说是他喜欢,要留着。那还是半成品,没有绣完的。所以,她都乱感动一把的,觉得邵云笙对她真不错。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最喜欢的,除了她一张脸也没有其他什么了。因为她那张漂亮的脸,属于她的东西在他眼里,便也全都跟着身价倍长,管它本身是不是好东西呢!而当她变丑,她身边的一切便也都跟着不值钱了,那个荷包就被傅无双当着她的面极尽嘲讽之能事以后,给剪成了碎渣渣。
这家伙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也要衣衣亲手绣的荷包。”凤离歌坚定地要求,对于邵云笙,他至今心里都还是嫉妒的。这份不爽的心情,就连白洛尘,都没有资格让他拥有。因为衣衣嫁给白洛尘,只是被迫,而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傅华衣微微哆嗦了下,想到绣花就头疼,她赶紧换了话题道:“你说了,要带我看好东西的呢!”
“我的生辰贺……”
“不给看就算了。”傅华衣说着,就想推开他走人,凤离歌顿时急了,再不敢向她索要礼物,连忙抱紧她,眯眯笑了:“好了好了,我跟你说着玩的呢,走吧!带你去看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