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蒯府之中
蒯越走出蒯府的门口,跳上了一辆早已在蒯府门口等候的马车,和那车夫说了句什么,便拉下帘子,盘腿坐下,皱眉沉思起来
就在之前一个时辰之前,蒯正前来拜见自己,传达了刘琦想要宴请自己的意愿,这使得他心中有些诧异,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刘琦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平日里和其交流甚少,此时贸然前来邀请自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此时蒯越心中闪现出的念头便是,那刘琦不会是因为自己主动提出让其担任督军一事,心中不忿,想要拉自己下水吧
想到这,蒯越微微苦笑,摇了摇头,这不论如何,既然刘琦传话自己前去参宴,自己就不能不给其面子才对,只求这刘琦千万别如自己方才想的一般小气才好,如若不然,自己此去,只怕赴的还是个鸿门宴也说不定呢
马车飞驰,不一会,便驶出了蒯府门口,向城内奔去
……
章强小跑到了酒楼的门口,就发现喧哗声的源头,似乎是从身前的人群之中传来的,不知何时,许多在酒楼之中坐着的客人,纷纷围拢到了这门口,将一辆马车围在了其中
章强有些疑惑,举目看去,却发现有一位儒生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马车边上,面带微笑向四下的人群点头示意
待章强看清此人的面容之后,神色一变,心中暗道“这蒯越怎么来了”,脚下却也不停,拨开身前的人群,走到那蒯越的身前,恭谨一鞠道“恭迎异度先生前来”
那蒯越一边向四下点头致意,一边轻声问道“那刘公子到了么”
章强心中一突,瞬间便明白这蒯越口中的刘公子是谁,急忙回道“刘公子已经来了,在那凌云阁等候多时了,大人请随我来”
那蒯越点了点头,向四下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随着章强的引路,走入了酒楼之内,此后蒯越挥别了众人,随着章强走上了二楼,来到了那楼梯之前,用深邃的目光看了几眼楼梯尽头的房间,便在章强的搀扶下,缓缓爬了上去
……
众人经过一开始的惊愕之后,便转头看向刘琦,见其脸上带着微笑的神色,便纷纷反应了过来,心中知晓这蒯越应该刘琦请来赴宴的,便赶忙向蒯越见礼
刘琦看着站在眼前的蒯越,笑着点了点头,此时蒯越环顾了一圈四周抬起头来,表情还都有些发愣的众人,也对刘琦点头回礼,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各自打着算盘,也不说破,各自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便分主次落座了
此时,那章强走到那窗边,拿起了一根耷拉在窗户上的绳子,用力往上拉了一会,便从绳子的末端取下了一个食盒,其中放有几道菜式,正是这醉仙楼有名的豆腐宴,章强从食盒之中拿出菜式,放置在众人身前的桌上,又这般重复了几次,才算将所有菜式都上齐,又从下面吊了几壶酒上来,将众人的酒盏斟满,才告辞离去
刘琦看了眼桌上的这菜式,果然有几分新奇,但此时还不是开吃之时,他抬眼扫视了众人一眼,举起身前的酒盏,向蒯越的方向举了举,其余众人也是举起了杯子,只听此时刘琦道“异度先生,多谢赏脸起来一聚,请先满饮此杯”
蒯越点了点头,看了刘琦一眼,便也举起了酒盏,向刘琦遥遥一敬,仰头便将盏的酒一口喝干
众人见蒯越喝了,也不甘落后,便也一个接一个的喝了,刘琦喝了一口,眼中一亮,这酒回味甘甜,其中还似乎混杂着些许香气,让刘琦心中颇有些新奇的感受
蒯越见刘琦的神色,微微一笑,淡淡道“少主,这酒还不错吧?我蒯异度平生最爱饮酒,品尝过各类好酒,但此处的桂花酒,却是我心中,最为看重的一款佳酿,此酒据说酿造之时就十分考究,酒曲需选择最好的,那糯米也是精挑细选,水则取自山中清泉,那桂花,也是摘自香气还未开散之时的花瓣,所以这酒香之中,自然含有一股香气,但却不会太过剧烈,改过这酒本来的味道,可见这酿酒之人,颇有几分手艺啊”
刘琦点了点头,存在既是合理,这醉仙楼能发展到如此规模,看来果然有几分自己的特色,想到这,刘琦便挥了挥手道“来来来,诸位莫要客气,还请动筷吧”
众人都是武人,一听此话,也不客气,便开始吃起这案上的菜色起来
此时那蒯越却似乎不怎么着急动筷,只是看了几眼身前案上的几样菜肴,便抬头望向主座上的刘琦,拱手沉声道“少主,请问此次请蒯某前来,所为何事啊?”
刘琦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似笑非笑的看向蒯越,幽幽问道“异度先生说笑了,你料事如神,想来,应该知道我叫你过来的原因吧”
蒯越心中一沉,暗道不妙,这刘琦原来真的是对自己怀恨在心了,那此次的宴席,难道真是鸿门宴不成,想到这,蒯越不禁抬头去看其余的众人,发现几人都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蒯越暗暗叫苦,只怕此次真是中了这刘琦的招了,此处隔绝众人之处,最适合做些隐秘之事,自己这般莽撞而来,岂不是凶多吉少
刘琦正要说话,却发现蒯越的脸色有些不好,心中疑惑,皱眉问道“蒯先生,你怎么了,可是有些不舒服”
蒯越沉默片刻,沉声道“少主,此事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让主公知道了,可不怎么好吧”
刘琦一愣,随后便咧嘴大笑道“此事我自然禀告过父亲了,异度先生大可放心,他已是亲自应允我了”
蒯越一惊,心中暗暗叫苦,这事原来还有刘表在幕后推动,怪不得这刘琦敢如此胆大妄为,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刘表对其的宠溺态度了,想到这,蒯越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刘公子,此事就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不成?”
刘琦呵呵一笑,轻声道“先生,我此次请你过来赴宴,便是想商量此事,但我希望,先生还是先答应在下才好”
蒯越听完此话,眉头一皱,觉得忽然有点听不太懂,犹豫了片刻,轻声试探道“少主,你所说的让在下答应之事,是什么”
刘琦笑容一僵,心中暗叫糟糕,自己此次看来还是高估了这蒯越了,正要发话,那甘宁案上的酒盏忽然一个晃悠,从桌上掉了下来,摔倒了地上,想起了一声极为轻脆的“啪嗒”声响
这一声响动在本就有些寂静的屋中,显得颇有突兀,蒯越回头一看,望见那甘宁正缓缓起身,心中一沉,痛苦的闭上眼睛,看来自己今日,只怕是难逃一劫了
甘宁奇怪的看了这蒯越一眼,便拱了拱手,对刘琦说道“主公,这酒喝起来太没味道,这菜连块肉糜也没有,实在无甚滋味”
刘琦摆了摆手,啼笑皆非道“你就不能忍忍么,此时我还需和异度先生商量大事,你如此毛躁,我如何托付大事与你?”
甘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点头坐下,刘琦苦笑摇头,转头看向一脸悲愤闭着眼睛的蒯越,愣了愣,轻声问道“异度先生,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蒯越缓缓睁开眼睛,环顾了一圈四下略带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众人,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转头看向刘琦,轻声问道“少主,你今日差我过来,真的便是为了商议大事不成”
刘琦一愣,奇声道“异度先生为何有此问,我若是不请先生过来商议出征之事,还能有其他事不成?”
蒯越面露尴尬,随即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少主方才说的,是出征二字么”
刘琦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我前几日去和父亲商议如何收回那长沙一事,我便提出了三个要求,前两个自不必说,第三个要求,便是想让异度先生,担任我军中祭酒一职,为在下出谋划策一番,想必在下也能多一份把握”
蒯越听完,恍然大悟,敢情此次这刘琦找自己过来,是想请自己跟随其出征长沙的,心中一安,面色也是稍有缓和,抚须思虑片刻,沉声道“少主此次领军出战,在下愿意出一份力,不过请恕在下冒昧,少主对于此次作战,可有何计划?”
刘琦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涩声道“不怕异度先生笑话,在下还未有什么完整的计划,军中之事,我刘琦知之甚少,不敢妄下定论,所以向我父亲借了忠伯过来,多少能辅助我处理军中事务,还有甘宁等一众勇士,必能助我一臂之力”
黄忠一听,急忙拱手沉声道“少主放心,汉升必然竭尽全力,势要助少主攻下长沙”
蒯越看了一眼刘琦,又看了一眼黄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少主,请恕在下直言,光凭血气之勇,难以攻破由那狡猾如狐的张羡亲自把守的城郭,况且此次作战,大多是攻坚战为主,那一套平原之地的斩将夺旗之举,只怕难以实现”
刘琦一听,暗自点头,他知道蒯越比他年长许多,而且对于用兵,只怕比这屋中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擅长,于是便摆出一副谦虚受教的样子,恭声问道“不知异度先生有何妙计,还请多多赐教”
蒯越眼神微眯,心中暗自感叹,这刘琦果然是天资不凡,竟深知这世上最为容易却也最为重要的为人道理,谦逊。任你智谋无双,用力过人,只要你不成为圣人,你的身上总是会有缺点或是不足的,许多时候,不怕你有缺点,而是怕你有了缺点,却没有丝毫的认识,特别是带兵出征之时,若是刚愎自用,不纳善言,结局必然就是失败
若是不能借助他人之力,来共同完成计划,则必然可以断定,此人不堪大用,不是什么统军之才了
而这刘琦方才的那一番话,让蒯越清楚的明白了,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也让蒯越对这刘琦的评价,又高了不少
此时,那甘宁听完蒯越的话,心中却有些不太乐意了,只见其闷哼了一声,沉声道“异度先生,就算攻城又如何,我甘宁巴蜀出生,就算在这陡峭的山岩之中行走,也如履平地一般,这登上城墙之举,就由我甘兴霸来做便是”
蒯越一听,哑然失笑,幽幽道“甘壮士,我知你骁勇,但一人之力,难以扭转战场之势,就算你用此法攻下几城,那之后只要在城郭之上布些弓手,待你登城之时,数箭齐发,半空之中,你却又如何闪避啊?”
甘宁一听,顿时语塞,涨红着脸坐了下去,一旁的杜畿狠狠瞪了其一眼,转头过来,看向蒯越,拱手沉声道“异度先生莫怪,兴霸没有恶意,只不过想为我家主公解忧罢了”
蒯越摆了摆手,轻声道“我心中知道,你等皆有不凡武艺,对带兵也有些经验,但这攻城之战,与普通战阵对垒不同,除了需要实力以外,还需要精确的谋划和计策,才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就如同这案上的豆腐一般”
此时蒯越顿了顿,用手中的筷子夹起了一块豆腐,看了几眼,沉声道“这豆腐煎炸之后,便会变硬,口感也会有酥脆之感,而白煮,则会变软,口感会变得爽滑幼嫩,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便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