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卒周匝,星罗云布。
风扬起乌黑的大氅,官道黄尘风卷低旋,天子亲卫列阵,赤山踏蹄,梁渠平视军阵,清楚地看到战马身上肌肉的跃动,看见马喷出的丝丝白汽,军士铠甲甲片的起伏。
无形的威压如山岳高耸,拔地而起,倾倒而来,百姓静默。
拂尘挥动,李公公徐行在前,天羽统领蒙强,陪行在中;天羽军士平举“顺”字大旗,恭行在后。
“王超,柴申。”
“到!”
赤血龙马跃出,二骑铁甲铮铮,甲上有清冷的银光流动。
“持旗。”
“是!”
禁军统领赠大顺黄旗,天羽俯身接捧,一手抓握大杆,一手缠绕旗面,束笼竖直,靠肩斜扛,目视东方。
“李秉中,张少凡。”
“到。”
“持旗。”
“是!”
“石耀、苗坤。”
“到!”
“持旗。”
“是!”
皇城午门,百姓翘首。
三十彬、冉仲轼、白寅宾、徐岳龙……全部今日归京。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上马饺子下马面,徐岳龙撸起袖子,大口咥鸡蛋面,含糊说:“爹,你说一个月封王大典,有那么快?昔日威宁侯传名和封王之间,隔了有差不多一年吧?”
“那是因为情况不同,一来威宁侯能否晋升,无人知晓,自然没有准备,梁渠不同,估计天人合一时,内阁就有讨论,二来宁江府毕竟离南直隶太近,总有考量和争执。”
“爹,你消息灵通,您说,兴义侯这次会封在哪?”
“那我还真不太知晓。”徐文烛摇头,“两京不封,必不会是南直隶,平阳义兴不可能,故土亦少见,就条件上,北上黄沙河附近,更适合兴义侯,但战略上不需要,或许是南方某地。”
日暮黄昏,街道上仍听欢呼、喧哗,随处可见巡逻的将士。
大脯天下,允许百姓聚众饮酒,食税全免,酒肉大打折扣,帝都更是减半,又有朝廷赐酺,百戏,远比其它地方热闹十倍。
这是独属于帝都的繁华,人人削尖脑袋往这里钻。
清扫完宅邸,沉寂许久的第二梁府迎来主人,各选房间,恢复生机,喜气洋洋。
獭獭开跑到龙津桥下,排开铜板,撂半块银子,爪子点点,要五十份脑子肉。两尺高的肥鲶鱼、“不能动”、圆头、拳头像四个小胖墩,站在后面流口水。
吱嘎。
夕阳从门缝中流淌,由窄到宽。
“呀!”龙璃闭上眼,惊恐中连连后退,“什么东西,长针眼了,长针眼了!”
“谁让你不敲门?活该!”梁渠揽住娥英肩膀,把自家夫人拉在怀里,脸不红心不跳。
“谁会大白天厅堂里就抱着夫人乱啃啊?还拉丝,咦……”龙璃倒打一耙,抱住自己肩膀直哆嗦。
“有屁快放。”
龙璃抱臂,两腮鼓鼓,不说话。
“好了,说罢,什么事?”龙娥英好笑,打断两人。
“李公公来了!”
梁渠胸膛被推了推,不得已放开娥英。
“得嘞,去干饭!”
……
“陛下呢。”梁渠环顾一圈,“在御花园吃吗?”
“晚宴尚未开始。”李公公躬身,“陛下稍后便至。”
“见过先生。”
声音一响,梁渠低头,看到庭院里向他恭敬行礼的小子,年龄大抵比温石韵大一两岁,十四五,却多出许多正经和严肃。
外头多叫他兴义侯或梁大人,先生,算是一个不太常见的称呼,多是书院唤教习,梁渠还没被人这样叫过。
“你是?”
“父皇让我来拜会先生,且送一份书卷。”少年恭敬捧上书册。
“兴义侯,这位是六皇子殿下。”李公公忙介绍。
六皇子?
梁渠没有太在意,武力原因,大顺皇朝的皇帝选拔并不一定是皇子之中,仅仅概率较大,没有那么忌讳接触,他拿过书卷,好奇:“你为什么叫我先生?”
“余幼时识字,切音,正音,苦不堪言,幸得先生发明拼音法,救我于苦海,半年即成,思来想去,兴义侯当算我半个启蒙老师,便斗胆唤一句先生,沾两分光。”
梁渠恍然,展开手中圣皇派皇子送来的册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