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跟在她身后努力辨认着,依旧没有认出那人是谁,难道真是副秘书长的亲戚?
直到两人对上话,她这才辨认出眼前胡子拉碴满脸沉重的男人是冶金厂的另一位杨副主任杨宗芳。
这也是一位演员?
看着不太像啊,这演技也太好了,再看看病房里面,这气氛实在是……过了吧!
这也太逼真了,杨副主任的老丈人可比另一位杨副主任的丈人演技好太多了。
不对!就算这位老同志是演的,那家属也不像是演的,这是准备……哭了?
老同志明显不好了,家属和亲戚都来看最后一眼的模样,满脸的沉痛。
刚刚在楼下,杨叔兴的岳父明显很健康,说话都中气十足的,可比不得这位。
连家属都没有,只杨叔兴一个人伺候,还敢说病重,那也太假了。
王露谨慎地没有说话,副秘书长没让她去主治医师那里探寻这位老同志的病情一定是有原因的。
“宗芳同志,宽心吧。”
卜清芳微微叹了口气,握了握他的手说道:“谁都有这么一天,还是让老人放心才好,当儿女的才算是尽孝。”
“谢谢副秘书长。”杨宗芳站在那点点头说道:“劳您挂怀了,实在感激不尽。”
“都是同志,我早应该来的。”卜清芳松开了他的手,轻声讲道:“是秘书长打来电话,叮嘱我一定要来看看,所以才来晚了。”
她看了看杨宗芳的表情,轻声解释道:“他是怕你误会,也不想过早地让你承受这份痛苦之外的辛苦。”
“嗯,我知道。”杨宗芳再一次点点头,说道:“等我这边完事了,回去再向他表示感谢。”
“李主任和谷副主任他们晚上再过来。”卜清芳讲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要客气,都是同志,不吱声就外道了。”
“我岳父早有叮嘱,不允许我们给组织添麻烦,还是要谢谢您。”杨宗芳提到自己的岳父,眼睛里多了几分坚定,“他就这么一个要求,我们当儿女的只能是照办了。”
“老先生仁义,定会遗泽后人。”卜清芳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并没有往里面去打扰那些亲属,这份悲痛实在是不适合待客。
她转身同杨宗芳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上我们再过来。”
这么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封递给杨宗芳,解释道:“这个是秘书长的心意。”
见杨宗芳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卜清芳抿了抿嘴唇,道:“心意我是一定要带到的。”
“好,谢谢秘书长了。”
杨宗芳这会儿倒也干脆,更无心同卜清芳在门口掰扯这些,坦然地收下了这份厚礼。
同刚刚送去给杨叔兴岳父的慰问金不同,这份信封略薄一些,虽然不是白封,也足够有礼了。
京城老讲儿,奠仪没有重金的,那不是好朋友,是看笑话来的。
李学武可以用钱羞辱和胁迫杨叔兴,但他不能用钱来折辱杨宗芳,做人要厚道。
他无意与任何人结仇,就像现在对二杨的态度截然相反。因人而异,因事而异。
杨宗芳主动送了卜清芳下楼,虽然卜清芳一再强调他不用客气,可他还是送她们了。
卜清芳很理解他的心情,这不是送她们,而是送李学武的情谊。
只在一楼大厅,她按住杨宗芳的胳膊,叮嘱他赶紧上楼去,再客气就没必要了。
杨宗芳只能站住脚步,目送了两人出去这才转回身上了楼梯。
也是凑巧了,杨叔兴刚刚在病房里被丈人怼了一顿,又遇到来送饭的丈母娘和爱人。
这三堂会审的滋味有多难受,相信遇到过的一定非常理解。他实在受不了老岳父的白眼和冷哼,以及老岳母骂骂咧咧的语言,以及媳妇的冷漠,转身从病房里出来透透气。
这个年是过不去了。
更凑巧的是他沿着走廊无意识地走着,却撞见从楼下上来的杨宗芳。
这股子邪气一上来便收不住了,要不是对方学着自己的理由请假,李学武能来这一出?
这杨宗芳就是故意的,故意看自己不顺眼拿自己和李学武开涮。
都是领导干部,就算是急眼了又能如何,总不能没品吧。可他也忍不住要呲哒两句。
“杨副主任,您岳父还好吧?”
这语气要是关心一点,态度和善一点还听不出什么来,只是阴阳怪气的谁听不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宗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过碍于走廊里人多,再加上有护士看过来便也咬着牙没搭理他,转身继续上了楼梯。
这幅表现更让杨叔兴恼火了,你特么学着我搞事情,还跟我摆这幅嘴脸!
特么的,你比我演技高多了!
看看,胡子拉碴的,蓬头垢面的,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还跟我飙演技,你闲的!
“杨副主任,我祝您岳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嘴上留德吧——”杨宗芳站住了脚步,转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讲道:“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冲着我来,别扯这些没用的。”
“你要是觉得不过瘾,那年后咱们回钢城再做过,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
说完,也不顾楼梯下面走廊里那些医生护士面面相觑,转身上了四楼。
楼下杨叔兴面红耳赤,被对方如此无视和教训,他差点就要开骂。只是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鄙夷是藏不住的。
这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微微皱起眉头走到护士站打听起了楼上杨宗芳亲属的情况。
护士刚刚也看到了两人的争执和冲突,见他主动来询问,是用异样的眼神做了回答。
当听见护士介绍了杨宗芳岳父的实际情况,杨叔兴的脸刷地就红了,而后又白了。
到底是谁学了谁,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在这一刻杨叔兴骗不了别人,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