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曦缓慢抬头,对上郁沉舟投来的戏谑目光,她顿时如芒在背。
这样的眼神,她曾在上一世的新婚夜看见过。
那晚,面对杀人狂魔的挑衅,郁沉舟站在一排匕首后方,也是用这种戏谑的眼神看着她跟那个杀人魔。
陆明曦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逃。
但在郁沉舟的注视下,她不敢动弹,只能像一尊木雕呆坐在原地。
“看来我们的陆小姐被吓坏了。”
郁沉舟又歪头问方慕深,“大侄子,你说呢?”
郁沉舟双眼弯弯,可黑眸中并无笑意。
他的眼神像是冰锥子,一根根刺入方慕深四肢百骸,他惊悚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动弹了。
就像是血脉被压制住了一样。
方慕深只比郁沉舟小三岁,两人虽是叔侄关系,却总被当做同龄人来对比。
自小,方慕深就生活在郁沉舟的耀眼光环下。
对海城豪门子弟而言,高考从来不是他们的出路。成绩好那是锦上添花,成绩不好那就出国留学。
有家族财富跟父母托举,他们根本不需要为成绩而忧虑。方慕深本来也可以过那样的潇洒生活,可方家偏偏出了个学习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的郁沉舟。
当方慕深还在初中校园奋笔疾书时,刚考入海城一中的郁沉舟就连跳两级升了高三。
方慕深还在为初一期末考拿到年级前五的好成绩而沾沾自喜时,郁沉舟又被保送进了京都大学。
后来,方慕深废寝忘食地学习,成功进入海城一中尖子班时,又听说京都大学宋院长收了郁沉舟做关门弟子,还要带他进研究所做研究...
在郁沉舟面前,方慕深是自卑的,久而久之,这种自卑就变成了畏惧跟敬畏。
老实讲,在得知郁沉舟被病毒害得双眼失明成为神经病后,方慕深不仅不为小叔感到惋惜,反而有种狂喜感。
天才陨落了,是不是就该轮到他绽放光芒了?
可方慕深高兴得太早了。
因为郁沉舟成了神经病后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变得桀骜放肆,目中无人,看谁不爽就搞谁,从不内耗他自己。
若说从前的郁沉舟是披着文化人皮囊的天才,那现在的他就是脱了文化人皮囊,恢复邪恶本身的恶鬼!
他依然是压在方慕深头顶上的那座高山。
这辈子方慕深就没赢过郁沉舟一回。
直到陆明曦的出现,才帮他扳回一局。
原本该跟小叔叔成婚的陆明曦竟然爱上了他,这不正说明他比郁沉舟更优秀?
“小叔说笑了,我跟明曦是真心相爱,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方慕深故作淡然,镇定自若道:“郁奶奶的确送了明曦一只手镯,却没有明说是送给儿媳妇的,还是送给孙媳妇的。你说是不是?”
郁沉舟匪夷所思地看了眼方慕深,不禁发出一声惊叹:“方慕深,你脸皮是你妈的高跟鞋做的吗?”
“说这些话,你就不觉得臊得慌?”
方慕深被骂得一脸懵。
周颖也下意识将穿高跟鞋的双脚往椅子下面收了收。
方慕深咬牙切齿,一脸不忿,“小叔,您好好说话,犯得着骂人吗?”
好好说是吧?
郁沉舟决定跟方慕深好好说道说道。
“慕深,我与你父亲并非同一个母亲所生的胞兄,你的奶奶姓郑,我母亲姓郁,你的女人算我妈哪门子的孙媳妇?”
郁沉舟姿态随意地将红酒朝方慕深脸颊泼去,漫不经心道:“去洗把脸。把脸皮洗干净,就不会再说出这种蠢话了。”
“嘶!”
餐厅里响起一阵倒吸气的动静。
方庆年夫妇敢怒不敢言。
酒液顺着方慕深英俊的面庞往下滑,他的英俊帅气被大打折扣,整个人都变得滑稽起来。
可他连屁都不敢吭一声,就乖乖起身洗脸去了。
陆明曦将方慕深的窝囊,以及方庆年夫妇的沉默看在眼里,忽然意识到,恐怕整个方家也没有人镇得住郁沉舟。
陆家人静悄悄地坐在餐桌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眼睁睁看着郁沉舟发疯。
“老四。”
方庆年看不过去了,他压着嗓子提醒郁沉舟:“慕深说错了话,您当长辈的罚过他就算了。”
“不过,自家的事,咱们回去关起门来说,犯不着让外人看了笑话。”
“什么外人?”郁沉舟朝陆朗勾勾下巴,“陆总,方陆两家都要定亲了,咱们是一家人才对,你说是不是?”
陆朗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腆着脸赔笑,“郁先生,您是长辈,您宽宏大量,还请您不要跟孩子们一般见识。”
郁沉舟直摇头,“陆总有所不知,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眼小胃口小,小肚鸡肠这个词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
“少拿辈分绑架我。”
陆朗笑都笑不出看来了。
方庆年清楚郁沉舟的疯劲,也不敢真的把他惹恼,他压着口怨气问郁沉舟:“老四,你到底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