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熙的手死死捏住太师椅,这么多年过去,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这样儒雅的读书人。
可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愿。
“儿子见过父亲。”沈决明恭敬地开口,面对着比他不过大四岁的男人叫爹。
他压根没觉得羞耻,坦坦荡荡,读书人的傲气,他压根就没有。
阮熙对于这种卖身求荣,卖妻求荣的男人压根就看不上。
他冷笑一声。
“父亲,这是怎么了?”沈决明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带着儿子般的关切开口。
“养了一只不听话的猫而已。”阮熙悠悠开口。
哪只猫敢如此嚣张,来时他就听说宝珠被扣押,妙仪在闹绝食,想要回去。
想到这他心里的恨在燃烧。
“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沈决明眼底的阴翳一扫而过,“儿子不知?”
“休书。”
沈决明脸色瞬间一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的够直白,休书。”他抬了抬眼皮,“我是公公,她是儿媳,名不正言不顺。”
沈决明指尖微微发颤,怒火一瞬间烧到了眉心。
得寸进尺,竖子,小人,无耻之徒。
他已经退让,他还要做什么。
“不愿意?”阮熙轻飘飘的开口,“沈决明我能让你穿上那绯色官袍,也能让你脱下。”
沈决明阴沉着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不甘心,妙仪是他的妻子,凭什么——
他要杀了他。
他口中大声痛斥天理人伦皆无,拔了剑就要冲过来杀了镇国公。
“沈决明!”
阮熙有些不耐烦。
回过神来的沈决明深深咽下这口恶气,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正常。
“父亲所言极是,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即为孝子,自当孝顺父亲为先。
你我父子之情断然不能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破坏。
父亲想要休书,儿子这就来写。”
瞧瞧这态度,果真是他的好儿子。
阮熙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眸色朝着屏风里看去。
他太想看看京妙仪那张脸了,一定精彩万分。
这就是她喜欢的读书人。
没脸没皮,尚且不如他一个粗人。
沈决明的字雄浑壮美,气势磅礴,以篆书的圆厚笔意书写楷书,中锋运笔,线条饱满有力,如“折钗股”般韧劲十足。
他的字可比他本人有骨气的多。
阮熙没怎么读过书却也能看得出他的字好。
沈决明恭敬地将信递上去,上面写着。
盖闻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谈论共被之因,结誓幽远,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迁本道,愿娘子相离后……
阮熙冷笑一声,将信纸揉烂,他的手掌按在沈决明的肩膀上,阴恻恻开口,“沈决明你在这里和我玩心眼。”
他手中的力道加重,逼着沈决明膝盖弯曲,“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那碎瓷上。
青色衣衫瞬间染上腥红。
沈决明眉头紧蹙,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父亲,儿子绝对不敢。”
“你就算敢又如何?”阮熙手掌拍在他的脸上,跳梁小丑罢了。
“听清楚,我要的是休书,你这情意绵绵,难不成还要留情。”
握刀的手死死掐住沈决明的脖颈。
正四品官员又如何,他想杀便杀。
“父、父亲,儿子绝没有这个想法。”沈决明双眼充斥血丝,因为窒息而颤抖。
阮熙将人丢出去,厌恶地擦了擦手,“写吧。”
沈决明踉跄地爬起来,白净的衣衫上沾满了汤水和饭菜。
若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拼死反抗。
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全然都是恭敬。
这份忍耐绝非常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