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这个…”我无力的辩白。
“不是为这个,那是为什么?有时我真是恨自己,为什么喜欢一个和我诸多兄弟纠缠不清的女人?”
他愤然而去,无辜的木门发出“嘭嘭”的呻吟。
我慢慢起身,拉上窗帘,解开衣襟。
右胸内侧淤青了一大片,用手轻触,疼得我倒吸凉气。
颈间的疤,是初恋的纪念,昨日之日不可留;
胸前的伤,是痴情的代价,今日之日多烦忧。
夜深入梦,泪湿纱枕。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寂寞深闺空嗟叹,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有人也在叹息,是梦境吗?
“楚颜!”梦里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迷糊中有人褪掉了我的衣衫,我努力强睁睡眼。
“干吗?四爷不是回府了吗?”一见是他,我怨气冲天。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手执药酒,面容平静。
“不要!死了干净,死了…”
没等我说完,他急忙捂住我的嘴。
“不许再提那个字!你要…我怎么办?”
他不许我提,自己却差点说漏嘴。
看他极力忍住的样子,气恼之下,有些好笑。
他固执地查看了伤势,小心地为我上药,他的手指轻拂过淤青之处,竟然止不住些微颤动。
“该死!”他低声自语。
“四爷变卦了吗?才说不要楚颜死…”我笑道。
他一把抱住我。
“楚颜,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什么我总是担心,你会突然间离我而去?冥冥中似有预感,成了我心中隐隐的不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知要如何应对…”
他在我耳边轻语,无助得象个小孩。
那一天真会来临吗?我的脑海迷茫一片。
风波没有平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从四爷的只言片语里,从坊间的窃窃私议里,我知道康熙王朝正处在风雨飘摇中,经历着从所未有的内乱忧患。
十一月,三阿哥向康熙告发大阿哥用巫术咒魇太子,康熙大为光火,将大阿哥削爵监守,幽于禁所,下令层层设防,严加监管。
不久,左都御史劳之辨提议复立废太子胤礽。康熙未纳其言,还将他处以杖刑,遣回原籍。
之后,康熙召集朝廷众臣商议建储之事,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伪民主代表大会”。与会前,康熙再三申明百官尽可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自己则会顺应民意,广纳雅言,还特地为此举办了一个“匿名推荐”,但是无记名投票的结果,却令康熙皇帝大吃一惊——皇八子胤禩全票当选新一届太子。康熙当即传下旨意:“立皇太子之事关系甚大,尔等各宜尽心详议。八阿哥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须再思之。”
真是圣心难测,皇上也会出尔反尔?
他明明对太子仍然心存眷念,无法释怀,为何故作姿态不肯采纳劳之辨的建议?为何弄出个“民主会议”来让大家揣测圣意?既是如此,众人和自己意见相左时,恼羞成怒,下不了台自然都在情理之中了。
四爷也悄然地发生变化。他时而满怀心事,独自沉思;时而翻阅经书,默默无言。
“楚颜,你知道‘无为而治,不疾而速’的意思吗?”这天他问我。
“四爷怎么对老庄感兴趣了?”我笑问。
“昨日和你举荐的那个才子谈论当今时局,此话便是他口中之言。”四爷说道。
“戴铎?”我暗暗吃惊。
“哼,你还记得!”他笑。
“此话乃是老聃名言。意为心存淡泊,顺应天时,凡事无须刻意,自然水到渠成。”
“不错。他还说了一句话——‘勿争其长,勿露其短’,你怎么看?”他问道。
他破天荒地与我论及时政,如果不是内心彷徨,断然不会有此一举。
“太子娇纵任性,固然令皇上失望;大阿哥趁机落井下石,却使皇上更加伤心;三阿哥状告大阿哥,表面上是大义灭亲,难道不是心怀私念?众子相争,只会加深皇上的怨恨不满,阿哥们从前种种功绩全都化为乌有,如此煞费苦心反而得不偿失,又是何必?这便是众人之短,也是前车之鉴。
还有…八爷虽无不良行径,但是过于完美也是罪孽一桩。百官群臣,毫无异议惟他马首是瞻;推举太子,除他之外不作第二人想,他声势高涨,拥者众多,且将皇上置于何地?这便是八爷之长,应该引以为戒。”
我徐徐说道,心中却是酸楚难当。
“所以,一切都应‘无为而治,不疾而速’吗?”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我回答。
“楚颜,你知道我在东郊乡间置有茅屋薄田吗?”他沉默片刻,忽然转移话题。
“四爷前阵子告诉过我。怎么了?”我有些不解。
“这些日子以来,皇阿玛郁郁寡欢,无心茶饭,我想请他移步乡下,尝尝我亲手栽种的时令菜蔬,一来换换口味,二来透透空气,咱们做小辈的,权当聊表孝心。”他对我说道。
“需要楚颜做什么?”我问。
“需要你亲自下厨,也需要你一旁作陪。”他说道。
“知道了。”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