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会有眼泪?难以置信。
郎心似铁,薄情冷血。
我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触碰到满手冰凉。
真的?原来他也会哭。
“十三弟…他好吗?”是夜色使人软弱吗?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感伤。
“他很好。”
我说道,从身后抱住他,把脸紧贴在他的背上。
我错了,受伤的除了十三爷,还有他。
又过了五天,这日四爷刚上早朝,梅香就来了。
看她焦急的神色,我心知一定有事发生。
“怎么了?”我问。
“楚颜,我在门外站立了一个时辰,就为着等四爷离开后,把娘娘的书信转给你。因为娘娘特意叮咛,只能由你亲自拆阅,不可令他人瞧见。”她说道,把信郑重地递给我。
信中只有两个字——勿忘!
真够简短,良妃的谨慎可见一斑。
勿忘?勿忘曾经的痴恋?勿忘昨日的誓言?
“八爷出事了?娘娘可有令你带话?”我问梅香。
“是的。听闻皇上命百官共商立储之事,前日大爷向皇上举荐八爷,说京城有名的相面人曾为八爷看相,谓其日后贵不可言,皇上十分恼怒,立时就下令将相面人捉拿会审。昨日八爷回奏清查内务总管家产一事,皇上也大为不满,说八爷所查未尽,妄博虚名,还说太子迷失心智,乃是被人陷害,与八爷难脱干系,现下八爷已被囚禁,三日后交由议政处审理…娘娘寝食难安,才修书给你,只让我口述详情,以免被人知道,再生事端。”梅香说道。
还是逃不掉!还是躲不了!
这一天终于来到。
“我知道了。只是没有宣召,我如何进宫?”我问道。
“娘娘已经求了李公公,适时酌情通传。”梅香回答。
唉,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只是,我曾答应过他,不再插手此事。
但是,我也答应过良妃,必定倾力相救。
注定我一生,都会在左右为难中痛苦抉择。
乾清宫门外,我跪了不知多久。李德全出来时,我几乎没有起身的力气。
“楚颜,我拼了老命帮良妃一回,实在是怜恤她一片苦心,你可不要让我枉费心机呀!祸事连连,皇上的情绪极度悲伤,一不小心,你我就要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了!”李德全叮嘱我。
“若能与公公同行,楚颜心甘情愿!”我笑道。
他拿眼瞪我,随即又轻声叹息。
此时不笑更待何时?恐怕进去之后,再也没有笑的机会。
康熙端坐龙椅上,冷冷地看着我。
“朕未传唤,你便私自进宫,胆子可真大!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若为求情而来,最好休要开口,否则…”
“否则楚颜万死犹轻,是吗皇上?”
我的腿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却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
“知道就好!朕疲乏之极,给你半个时辰,快说吧!”
半个时辰,说服骄傲自负的康熙皇帝?今日我小命休矣!
“楚颜前来,虽是求情,却是为着皇上。”我说道。
他皱皱眉头,示意我继续。
“敢问八阿哥何事触犯龙颜?皇上睿智过人,若为他人之言迁怒八阿哥,恐怕难服众议。皇上戎马一生,沙场驰骋,英勇堪称天下楷模;体恤臣民,关爱百姓,仁义可谓世间典范,偏偏对待亲身骨肉,缘何如此绝情?先有十三阿哥遭禁,后有八阿哥被囚,切肉不离皮,皇上如何忍心?”我仰头与他对视。
“到底是谁绝情?朕对皇子视如珍宝,自小的严苛鞭策,也是为了他们能成大器,而这些逆子如何待朕?太子早有狼子野心,朕若不是一再容忍,四年前就该将他废黜!这件事情,你若不是失忆,应该比谁都清楚!”康熙说道。
我心惊不已。
原来他都知道!
他接着说:“大阿哥天生武将之才,战功显赫,人尽皆知。但他的歹毒心肠,只有朕深切领教!朕刚废除太子,他便急着进言:‘今钦诛胤礻乃,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对待手足兄弟,不仅没有友爱之心,反欲除之而后快,这样的薄情小人,何堪视为栋梁,委以重任?
八阿哥盛名远播,你道朕嫉贤妒能?非也,若他不谋私利,一心为公,朕何必痛下决心,灭其锐气?
还有…胤祥,朕的十三阿哥,文才武略深得朕心,原以为他与世无争,独善其身,孰料陷得最深的,居然是他!”
天哪,康熙何出此言?
“他们都说朕偏疼十八阿哥,故而对他的早逝难以释怀,殊不知朕所以加倍爱惜胤祄,是因为他没有城府,没有心计,美好纯净,一派天真…就象他那些兄长当年…”
康熙忽然老泪纵横。
我心中酸痛,颤声微微:“楚颜好恨啊,皇上!”
“何恨之有?”他问。
“恨权欲害人!但是,就算权欲大过天地,它也大过父子之情吗?它也大过骨肉之亲吗?”我泣不成声。
“熄火当灭苗,除草必断根。万不得已,为保江山稳定,社稷太平,朕惟有效法太祖,方能永绝后患。”他幽幽说道。
我冷汗直冒。
广略贝勒褚英是努尔哈赤的长子,骁勇善战,功绩赫赫,为努尔哈赤统一女真立下汗马功劳,可是他恃宠生骄,争权夺利,年仅三十六岁,便被其父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