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的耳目如此灵通。
“太子为何恨我入骨?我不过一个小小奴婢…”我喃喃说道。
“如果你不失忆,心中自有分晓。
去年秋狄有人行刺皇上,当时幸好你及时察觉,刺客才未能得手。
后来刺客被十四弟所杀,留下的唯一线索,是天地会的一块玉佩。
但是,皇宫重地怎会让反贼轻易进入?
更何况他明显不是净身之人?
如何又能避开侍卫接近圣驾?
你不觉得太过奇怪了吗?
皇阿玛本来令我彻查此事,我也有了一些头绪,可就在此时,你和老八同时在围场边界的听风谷受伤,只说是意外惊马所致。
可是为何无故惊马?
你们为何去了人人远离的危险之地?
明明疑点重重,皇阿玛却下令此事‘不得再提,不复再议’。
所有知情之人全都讳莫如深,一切好象没有发生过,除了你。
你是两件奇事的当事之人,竟然无端失去记忆。坠马所致?坠马之人何止百千,单单你会不记从前?所有看到你的人,都会在心中暗自揣测,心生疑云。有两个随扈围猎的侍从,无心谈论此事,已被悄然处决。”
他娓娓道来,我听得胆颤心惊。
“这一切,都和太子有关?但我还是不明白,和我的关系在哪里?”我问。
“有些事情,你太明白只会徒增烦恼。我想,是你无意知道其中的秘密,太子才会不能容你,不管你是否失忆,都是一桩心病。”
原来如此。但是,他兜了一个大圈子,只为告诉我这些?
“那以四爷之见,楚颜当如何自处?”
“除了寻求庇荫,别无他法。”他不动声色。
知道了,这才是一番谈话的目的。
“那么谁是庇荫?譬如八爷?”我问道。
“哼!你心中还有他么?你如果找他,除了火上浇油,没有别的结果。诚然,老八的人望如日中天,但正是如此,太子才会加倍忌惮防范,你若投靠老八,只会恶化本已势同水火的局面,到时候惊动皇阿玛,谁还保得住你?”他冷下脸来。
“那,十四爷?”我复问道。
“假以时日,他或许可以成为你的靠山,但现在他自己尚在别人羽翼之下,安能照拂于你?”他脸色更加难看。
“那…”我正要开口,他捂住了我的嘴。
“没有任何人,除了我。”他说道。
“四爷为何这般自信?”我掰开他的手。现在太子还未“一废”,离他崭露头角之日尚远。
“太子深得皇阿玛额外恩宠,皇阿玛用在我们众多兄弟身上的心思,全部加起来,还不及对太子的一半。
自幼,皇阿玛便亲自教他读书,后又特请大学士为他授业,在畅春园之西为他修建园林,出巡时也命他随侍左右。
你以为皇阿玛对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视而不见吗?
非也,不过是不想追究,害怕面对罢了。
他终其一生,呕心沥血,想为大清栽培一个如他一般的英主明君,不到他容忍的底线,他宁可舍弃一切,也要保住太子。”
他淡然说道,眼中却有寂寥之意。
“但是,过分的受宠,无上的特权,除了让太子更加骄纵和暴戾,只会加深其余兄弟的厌恶和不满。否则,老八为何声势日涨,结党成营?就连军功赫赫的大哥,也和他暗中交好,互成倚仗。老九、老十、十四,自不必说;三哥势单,只宜钻研学问,不足问鼎天下,其余人等,更不必论。除了我和老十三,现在太子还可以依靠谁?我和他乃同船之人,你跟着我,他当然放心。”
他怎么忘记了十三爷?
他再次看穿我的心思,凌厉的眼神扫视在我脸上。
“至于老十三,你趁早断了念头!我不介意你种种过往,但和老十三,绝对不行!”他说道。
真正是个霸王!活脱一位暴君!他把当今火热的局势和我眼下无助的困境,分析得面面俱到,无懈可击,但是他忘记分析了,我的心。
“一个女人毕生的幸福和美丽的憧憬,怎么不在四爷的考虑之中?我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只能跟你,你甘心吗?”我冷冷地说道。
他直盯盯看着我,放缓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那好,如果不为别的,你也尽可选择,你愿意跟我吗?”
他炙热的呼吸近在耳边,我禁不住一阵心慌。
好恨我自己,竟然无力回答。
他的目光在我周身徜徉,忽然荡起一缕坏笑:“女人的身子,我从来也不稀奇。所以我告诉自己,想要收服的,只是你的心。但我好象错了,你的身体,也是我…渴望到达的彼岸。”
我倏然脸红,心跳加快。
待我抬起头来,已不见他的人影。
那日之后,一切如常。好似春梦,逝无踪迹。
七月里的一天,正是酷热难耐之际,康熙对李德全说道:“朕要是没记错,胤祥家的小格格快要过两岁生辰了吧。”
“回皇上,小郡主是癸未七月初十的生辰。”李德全躬身作答。
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的速记脑袋,该储存的,无一遗漏;该忘记的,决不收藏。
“那孩子倒真是玲珑可爱,招人喜欢。楚颜,把朕这块‘翠玉罗汉’送去老十三府里,就说是朕给小格格生辰的赏赐吧。”
“是。”我接过那块康熙随身的玉佩。那块玉佩极其名贵,通体翠绿,晶莹剔透,他已佩带多年。看来康熙爷的确很喜欢这个小孙女。
十三爷的贝子府遍种花草,亭台婉约,清幽雅致,真是居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