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看一眼?”他的笑意有些凄楚,“所以我才更加在意。”
“你在意的,只有你自己。”我冷冷地说道。
没有选择。当日他曾这样说起那个叫小栓子的太监,同样的话成了那名刺客临终的留言。他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他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总是以最美好的想法去臆测他,最单纯的心思去看待他,一厢情愿地认为他纵使为情势所迫,也能做个对得起天地良心的君子。
我显然错了。
他定神看着我:“你不会以为谋刺之事是我所为吧?”
我唯有默然。
“我在你心中竟然如此不堪吗?我以为你至少懂我…行刺皇上,得益的到底是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脸色铁青。
“楚颜偏是瞎子!只是八爷却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如果所有人都不相信天地会是主谋,那么视线自然会转移到太子身上,八爷可是诸位皇子中威信和人望最高的,皇上一旦疑心太子,何愁大事不成?敢问八爷,适才瞧见玉佩,何故脸色骤变?可是做贼心虚…”
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可是奇怪,一点都不痛。
因为心上的苦痛胜之千万倍。
这就是我倾尽全力也要生死相随的恋人;这就是我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情。明知没有结果,依然傻傻地想着他;明知不如分离,还是远远地望着他。原来一切,终究成空。
“此话何意?”我直视他的双眼。
“你知道老八那匹御赐的坐骑‘追风’吗?
他那马倌本是我的心腹,刚来围场之际,我就命他做了点小小的手脚――不过就是在追风蹄下钉了一枚银针,算老八命大,几日围猎偏巧都没有骑过追风。
这也罢了,但前日开始就秋雨绵绵,想那听风谷沼泽之处更甚往日,我遂改变计划,每到夜间,便命人从营地到听风谷沿途熏香三刻,趁着追风整日关在马厩,见天的和着饲料给它喂食‘消魂散’,剂量当然不会小,只怕它早已上瘾。
追风嗅觉极为灵敏,‘消魂散’即使香断气尽,隔了十里也躲不过它的鼻子。
我唯一担心的,只是老八压根不会去骑追风。
现下正好,他和你话不投机,恼怒之下竟然跨上追风疾驰,追风越是快如闪电,掌中银针就加倍刺得锥心,一旦受惊,只会更加失控,加之它凭着嗅觉,应该直奔听风谷而去,我这可是双管齐下的绝妙好计!
老八如何得知,此去无归路,正好赴黄泉!
哈哈!”
他狰狞的笑声听得我揪紧了心肠。
“除去老八,我少了心头大患,你也绝了痴心念想,刚好成就我们做鸳鸯,岂不是天大的美事一桩?”他不再含糊,一双手在我身上拂来弄去。
“既然事已至此,楚颜安敢不顺从天意?”我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巧笑嫣然。
他卸去自己的衣衫,笑吟吟地看着我。
“难不成还让爷们侍侯你吗?”
“楚颜偏要感受一下被太子爷侍侯的滋味!”我也笑道。
“好轻狂的小娘们!你可不要后悔!”他一把抱住我。
“啊!”他负痛大喊,蹲在地上。
一枝发簪,我唯一的饰物,居然成了救命的武器。
我快速跑出帐外,心中反而一片澄明。
得去搬救兵,立刻去救他。
虽然史料记载,他殁于雍正年间,但我既然不可思议地来到这里,历史是否也在发生改变呢?
前面走来两人,正是四爷和十三爷。
“楚颜,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我带了踏云到处找你,你不想精熟骑技吗?”十三爷笑着说。
我喘息不定。
“来不及了,快去听风谷救八爷!…求求你们!”
他们目瞪口呆怔在当场。
我扯过踏云的缰绳,一跃而上。
“四爷已经知道真凶为何人了吧?可是却把楚颜蒙在鼓里…我恨你!”我丢下这句话,不肯看他变幻的脸色,飞奔而去。
其实没有理由恨他。他从小在皇宫长大,心机城府自然远胜常人,现在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加之证据尚且不足,要他毫无顾忌地坐实太子是行刺主谋,于情于理都绝无可能。况且,无论真凶是太子还是八爷,他都可以尽收渔人之利,何苦去趟这混水?
我说那样的话,与其说是恨他,不如说是恨自己。
对,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不肯相信他?
快马加鞭,向西急驰。那儿有小路通往听风谷方向,没想到不过一天,我就要重返“葬魂地”。
葬魂地。我果真会魂葬于此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他活着。
但是,我凭什么救他呢?怎样才能阻挡追风快如闪电的脚步?除了踏云,我什么也没有。
心念成灰,汗如雨下。
对,还有踏云!
踏云仿佛也感知了我急迫的心情,马蹄飞扬,疾驰如风。
我心下酸楚,摸摸它汗湿的鬃毛,暗自说道:原谅我,踏云。或许这是你我的宿命。就算你注定为追风而生,而我注定为他而死。
绕过无情洞,来到听风谷。
我勒马横立,远远已看见来人。
他跨下坐骑,跑得风驰电掣,片刻工夫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