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我连着病了几天。很奇怪,三百年后的林楚颜简直就是“国防身体”,十足的“健康宝宝”,连感冒都很少有过。可自从投胎进到皇宫后,倒是大伤不停,小病不断。八福晋留在我颈项的疤痕还未痊愈,今儿又添了心闷的毛病,老是有莫名的痛楚纠结在心里,我常常觉得快要窒息了。
已经半月没见着他了。听梅香说,他也来给良妃请安过。但他一定刻意地回避了我,想到这里,心中翻江倒海,百味陈杂。
良妃也看出来了。她只嘱咐我好好休息,天气好时让小月小云多陪我走走。
今天的确风和日丽。虽是乍暖还寒时节,但已然遮掩不了明媚无限的春光。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隐隐却有桃李飘过的芳香。
但再好的天色美景,怎能驱走我心中的阴霾?
小月在一旁劝慰我:“姐姐是和八爷怄气的吧。这可不是庸人自扰吗?瞎子都能看出爷对你的心。我们女人家图的什么?还不就是爷们一星半点的疼惜吗?却有几个男人象八爷那般痴心的?万岁爷赐婚给八爷那次,你病得厉害,他不管不顾在你床前守了一夜,娘娘怕闹出事来再次触怒龙颜,好说歹说才将他劝走。听说那两个指婚的女子本是要立为侧福晋的,也是八爷坚持不肯,只得胡乱充做小妾了。我们姐妹几个,哪个私下不羡慕姐姐?”
那次病中昏睡之时,总觉有人在耳边轻语低喃,原来是你。
而如今,语已多,情未了。
正黯自神伤,却远远瞧见前面有人已向我走来。我避之不及,只得和小月低身见礼。
他斜瞟小月一眼,冷声说道:“你且去前面呆着,我有话和她说。”
再看小月,脸都白了。急急走开好远。
“四爷有何吩咐呢?”我从容问道。
“前儿皇阿玛说我巡视河道,体恤民情有功,允诺我可以任要赏赐。他还提到我子嗣单薄,想再让我纳一妾室。”他没有一丝表情,但目光却瞬也不瞬地扫在我脸上。
“敢问四爷,与楚颜何干呢?”我也定定看着他。
“因为我心里二者合一的人选,只有你。”他的声音如此平静,似乎不带任何感情。
我淡然一笑:“四爷喜欢我什么呢?若只是这一身皮囊,想要便要去,楚颜绝无异议。若想要我的心,却是没有了。楚颜的心早就给了他人,已不在我这里了。”
他微一愣神,随即说道:“你和老八还没了断干净吗?”
真好笑。原来皇宫里人是透明的,没有半点**。我的那点事情,恐怕别人比我还看得清楚。
他放弃追问,拉过我的手。
我大惊,大天白日,这里虽然僻静,但宫里到处是眼睛,他想干吗?
我手中已多了一样东西。
一串佛珠。竟和八爷给的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爱新觉罗家的传统,只给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你注定不会和老八在一起,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只会是我的女人。”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里却有不可抗拒的执着。
我跪下。这是我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下跪。
我不能再承受这样的缘分。我要不起,受不起,还不起。
我拉住他的手,把佛珠放回他手心,眼泪涔然而下:“四爷可是想要楚颜的命么?求您收了回去!”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我落荒而逃。
入夜十分,小月来到我房里:“四爷府的李全要我转交东西给姐姐。我让他亲自送来,他说怕姐姐推辞,令他不好交差,竟急急忙忙跑掉了。”
锻蓝的丝带装裹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里面正是那串佛珠。
我无奈地叹气,合上盖子,随手放进了柜子里。
“别离开我,不要……”我在梦境中苦苦挣扎。半梦半醒之间,热泪悄然滑落,浸湿薄衾纱枕。好象真的是他来到我身边,轻轻抬起我的手背,为我带上命中的佛珠。我倏然惊醒,呆呆环顾屋内。已是午夜十分,四周一片寂静,哪有他的人影?可是门闩却被风吹开了,我披衣下床,关好门窗,反正再也难以入睡,干脆走出了房间。
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月色正好,花香正浓,我为什么偏偏想起这两句?我抚摩着手腕上那串佛珠,他的眷眷柔情,仿佛还在昨日,淡淡的檀香,缓缓飘进心里,就如同我缠绵的思念。
正是午后春困之际,加之夜间没有睡好,我更是倦意浓重,斜躺在床上养神。十四爷却来了。默不做声地瞧了我半天,方才说道:“你和八哥怎么了?我怎么也不肯相信你会有二心?”
“怎叫有二心?我不过由着心说出真话罢了。”我苦笑着答道。
“八哥这些天老是神思恍惚,我们好容易才问出原由。楚颜,你真不明白他对你的心意吗?那日,他并未着人监视你的行踪,原是…”他噤声不语。
原是四爷和十三爷。那才是他的目标。
我忽然觉得好累。
“八哥就在外面,我是来做和事佬的。何苦来呢,我看你也憔悴不少。有什么话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开好些。”他说完,闪身出门。
门再度推开,疑是故人来。
真的是他,我没有做梦。泪水早已不可抑制,潸然落下。
他一把抱住我,用温热的脸颊摩挲我的额角鬓间。
“我这是怎么了?见不着你,就好象失了魂魄…”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用手勾住他的头,怔怔看着他:“我不是做梦吧?我岂只没有魂魄,我连心都没有了。”
他笑着打量我。
“让我好好看看你。我都想得糊涂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
看到我手腕时,他脸上陡然变色。
“这是什么?”他眯了眼,声音微颤,紧紧捏住我的手腕。
“好痛!”我的手被他弄得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了?这是你送我的佛珠呀!”我吃惊地说道。
“佛珠?的确是佛珠,不过不是我的。想不到不过数日,你就已经和他人暗通款曲,琵琶别抱了!而我却没有一日对你忘情,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一片真心吗?”他恨恨说道。
“什么?我连沐浴都没有取下来过…”我快疯掉了。
他脸上是从所未见的苍白,眼里有令我心惊的绝望:“我曾想一生一世和你牵手,从未想过有恩断义绝的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温暖的春日,我的血液却已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