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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清欢公子的猝然相遇无外乎是给了我一个大惊。但这大惊之余虽也有喜。可到底还是担忧更甚……
回了蘅华苑后。我一夜未曾合眼。头脑里总也想着方才于礼乐祠中撞见清欢的情景。
清欢他虽答应我不会帮着芷才人争宠。但我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儿。毕竟他们二人都出自同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清欢他跟语莺的交情究竟深浅;且这后宫就是一个大染缸。即便清欢现下有他自己的坚持。可是日后长路何其漫漫修远。谁也料不定的万一有了那么不走心的一刻。他动摇了呢。
宫灯烛影早已幻灭。但月华碎波坦缓流攒。我把自己隐在半明半灭的床榻一隅。因那心念太过于繁重。繁重到已然使我头痛欲裂。
就辗转折腾一夜。听着耳畔更漏滴答滴答。分明觉的沒过多久。但忽地一下便惊觉天明已至。
可这大早晨的。我其实是被外殿一阵阵尖锐的女声给扯回了神智的。
意识骤回。适才发觉双眸发涨。我一时也不能辩驳出了什么状况。一偏身子对着小窗就唤了一声:“來人。”
慌的有宫女掀帘子进來行礼问安。
我也沒好气。加之心里又烦。恼不得沒好脸色的对着她呵斥一句:“大早晨谁死了不成。吵什么吵。”边沒了困意。干脆披衣。
这宫娥也是个识眼色的。被我唬得一颤肩膀。旋即疾步上來服侍着我更衣起身。边碎碎低低的告知于我:“婕妤。是。是芷才人闹着要见婕妤。”
“芷才人。”心口被豁然一下撩拨过去。我侧目蹙眉。
那宫娥不能辩驳我的悲喜。忙不迭垂眸又急急道:“奴婢们说了婕妤还未起身子。可她不听……”
至此一來二去我已了然了是个什么茬。
横竖就是昨儿在御花园时。她好容易的堵着了皇上的圣驾。原本是要请皇上去她宫苑里听清欢弹琴的。但不期被我堪堪的阻止了。她如何不气。又加之自我受封之后可谓给尽了她冷遇。她这么个昔时圣宠无双的芷才人经了昨那一遭。终于被我逼的爆发。适才气急败坏这么愣愣的过來找我的茬。
只是。她來找我的茬。我倒很有兴趣知道她这个茬要怎么找。她能找我什么茬。
绪氤氲。我勾唇起一哂笑。瞥了眼身旁颔首徐徐的宫人。声息掺了些微讥诮。“拦什么。人家既然來了就请人家进來。免得被人家说我们蘅华苑不会待客不是。”于此凝眸敛睫。又一句沉了声色。“走吧。本婕妤亲自去迎那位芷才人进來。”
话音才落。这宫人“刷”地一下抬首瞧我。但只须臾。忙不迭帮我将着了一半的衣裙继续整弄了好。
就这般淡衣玉裙、且往外走着且以一根碧玉簪子极是随意的将乌发往起松松绾好。才出进深就瞧见了那语莺正与当值的宫人争执。
她是一个人來的。身影裹挟在微冷的晨风里。很有些纤弱柔媚。
凝眸一哂。瞧着她亦是淡衣浅裙。流云髻因路上赶得急、又亦或是这争执的委实激烈而散了一些下去。这模样倒是狼狈。但美人就是美人。狼狈中又掺了些凄清的迷人处。可这一切瞧在我眼里只是叫我心觉不屑。见她争执正酣。免不得立身聘婷、咳嗽一声。
这时语莺并着正门口的宫人到底看到了我。便见宫人面色作难。而语莺一怔之后便向我直抵着过來。
我心中料定她就是再急也决计不敢造次。抬手拦住欲要阻止她的宫人。身子未动。略颔首噙着漠漠神光落在她精致的面盘上。
她却只在距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身子。
不曾如我料想之中的那般狂躁火爆:“元婕妤。”
一声浅唤还算客气。
但是不曾行礼。
即而缯唇一勾。
她声息薄冷、微又轻轻一挑。
“你以为当日蓉僖妃杖责了我、皇上却毫不向她闻问。
是因皇上丝毫不在乎我。”
至此终于一笑出声。
她抬眉凝眸、自得怡然。
“我告诉你。
那不过因为杖责我的人她是蓉僖妃而已。”
吐口这一句时她兀就把声息着重。
又陡然一扬。
于这寂寥清晨破着水汽雾影向耳廓灌溉。
煞是威力震慑又刺耳灼人的很。
我心一恍惚。
不待略解其意便又听她噙笑轻讪:“你以为自己有多得了皇上的心。其实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与我一样。引得皇上一朝新奇故而惊鸿一瞥的娇宠而已。归根结底。不过是皇上看在蓉僖妃的推举之下顾全她的面子而已。”这一连两句叠着声的过來。一句比一句声波高扬且震慑自成。
把我说的瞬息便定……
即便我对这位芷才人素來沒什么好感。但这一时还是沒忍住顺着她这话起了些心思。
蓉僖妃。听语莺的意思皇上前遭宠她、在得知她不是狐仙之后转头便來宠我。这为的其实都是因为。皇上要宠的人是蓉僖妃推举过來的人。
这倒委实不曾听说过。
但转念且瞧。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宫里。当然不知道皇上做亲王时宫外王府中的那些事儿。是时又顺着回忆的漫溯。而不自觉联想起皇上与蓉僖妃之间那一次次的交集……对了。那日晨曦皇上钳制住僖妃的皓腕时那目光的喷火及隐忍、与僖妃含笑之余眼底深处那些隐隐的深意……
似乎豁然一下。有什么答案在我心中呼之欲出。我隐有所悟。皇上当日宠爱语莺是因认定了语莺乃是蓉僖妃送到他身边的。后当皇上看到僖妃与语莺的种种冲突。心生疑惑。即而又知道了并不是那样。也就自然不再理会语莺……
这样的想法令我顿生惆怅。我开始怀疑皇上现下里宠爱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是蓉僖妃推到他身边的。
我突然不敢顺着深想下去。这样的想法太令我自持不得了。
我原以为自己与倾烟是不相同的。我并不是谁的替代品。皇上喜欢的是我。就是我自己本身。谁知道却……时今却又整出这一段与蓉僖妃的公案來。
晨风伴着芳草幽香往面眸一个冲撞。我陡一激灵回神。再看前方已是一片空空景致。语莺早在不知何时已然抽身离去。
恼不得一口急气冲盈着上來。心道自个那一出神。居然就呆愣到了这般的地步……
。
或许心中始终无法搁置住一件事、任凭泰山崩于前而面上总做出一副淡然神色是我暂时做不到的。这会是我此生一大不可逆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