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弹琴的时候总会想起她的母亲。那时的琴声是伴着幽香袅袅响在雅致的静室,而今的琴声却奏在秦楼楚馆,酒色脂粉气中。她低着头弹奏,曲终便起身离开。
柳七拿着酒杯看着身穿白衣的落月离去,就像看着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渐远。清芙走到柳七跟前说:“七郎,你想见她何必隔得这么远,楼上就是她的房间啊。”
“你来了,我何必找她。”
“我不来你就找她去了,是吗?下次我要成人之美了。”
“你现在就能成人之美,何必下次。”柳七抱起清芙,进房去了。
落月卸着发间的头饰,大鹏来说钱道仁要她去望江楼,路上,听到有斗殴声,她透过车帘向外望。
原来是李元武带着一群人打打闹闹。
落月想到了李元白。
那时他说对她一往情深,现在大约抛在脑后了吧。
风月之所,车水马龙,虽然不久前的事,她也觉得是遥远的梦境了。
这一去直到夜深了才回来。
她耳边的说笑笙歌,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路上暂时清净后,回到蜃楼又是歌舞声响。
她也曾想当初为什么不肯答应李元白留在守拙园,现在再想那时的景象就像虚无缥缈的幻影,极遥远,极虚幻。
她推开门却见李元武在。
“你找我?”
"我是怕别人找到我。”李元武原本坐着,见落月来伸着懒腰站了起来。
“别人?”
“就是我五哥。”
“你躲他?”
“我们是天生的对头,打不过他就只有躲着他喽。”
落月哭笑不得:“你们不是亲兄弟吗,为什幺要躲他,就算是躲也不能在我这儿啊。”
“我躲在你这儿自然有我的原因,”元武恳求道,“好姐姐,看在我还帮过你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吧,反正我不能回去。”
“就是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你父亲在吗,你也不至于为了躲他不回家啊。”
“我父亲?那是他爹我大伯,要是我大伯在就好了,至少他会为难我,现在他不是云游去了嘛,家里都是五哥做主啦,我要是回去,再也出不来了,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你在这儿像什么样子,你这会儿不回去,还能一辈子不回去吗,我帮不了你。你要躲他也不要躲在我这儿。”
“只有你这儿他才找不来,我求求你啦,就这一次还不行?”
落月纠缠不过,就留下他自己走了出去。夜深人静,她忽然听到些许琴音,她猜到这是谁所奏,就沿着琴音寻过去。走近了正是她心中想的那个人。
“夜深了,姑姑还在这儿弹琴?”
“你不是也没睡吗。”
朝云仍像落月初见她那样不动神色,面无喜怒。落月站在原处看着她,朝云突然问:“你还想躲到昨天吗?”
“昨天今天都是一样的。”
“这么说,你寄希望于未来了?”
“希望?这样渺茫的东西,我已经忘了它是什么摸样了。至于未来,我做得了主吗?”
“很好。”
“好吗?”
“不好吗?”朝云着抱琴而起。“告辞。”她说。
落月停在原地,突然笑了。她踱着步子走走停停,看着缺月想着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但是,这短短的几天已是度日如年,何况还有那么多天呢。看到月渐渐落下去,她喃喃道“落月”。她低下头来,想着想那想得很多,都头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随意走着,徘徊在花径的树下时,突然想到那晚的“浪子”,这时正巧有一个声音响起,她以为真的是他。待转身看时,却是李元白。
“是你?”
“是我。”
“你在这儿干什么,”落月问,突然想起了在她屋里的李元武,“你来找人?”
“我来找你。”
“找我?”
“你的屋子一直亮着,我知道你在。”
“你为我而来吗,我不希望你······”
“我并没有踏进蜃楼一步,你不希望我做的,我不会做。但是,我要知道你在哪里,既使看着你的身影也就够了。我在这儿本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的,没想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落月看了看,果真,从这儿望去,她的屋子是亮着的。
“你何必这样呢。”落月黯然道。
“我是为了我的心安,没想到反而让你不安了。”元白说,“真对不起。”
落月不知说什么好,她咳了几声,背过身去。
“你身子不好,回去吧。”李元白说。
“你呢?”
“我在这儿远远地望着你,很知足。”
“我知道你是重情的人,但是那样重的情放在错误的人身上,只会像落花流水一样白白逝去,”落月说,“公子与我有恩,我已是终生不得偿还,如果还要给我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会更加不安。天涯何处没有值得你爱的女人呢,公子不要因为我,错过真正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