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进入叶山镇地界后开始了剧烈的颠簸，车窗外一路相伴的起伏的丘陵在这里蓦然长大，仿佛一个睡醒的巨人，突然就坐起身来回眸眺望，苍茫林海像蓬乱的头发，掩映着她迷离的眼神。这是一片尚未污染的世外桃源。虽然被明的战鼓唤醒，然而尚未明了这一切代表着什么，只是张着好奇的眼，默默打量着，甚至不知道该接受还是拒绝。她只是看着，被动的等待着，等待着被明的脚步踏翻在地重新打磨与塑造。
进镇道路是人工开凿与加宽的，好多地方还暴露着龇牙咧嘴的石碴子。只有正中间铺了早已碾碎的粗砂，根本无法无法缓解颠簸的状况。唐杰看看车上的人，多数面带倦容随着行车的节奏微眯着眼，摇摇晃晃，仿佛进入了梦乡。
因为这一天刚刚经历了巨大的情绪起伏，显得很疲惫，一直没这么讲话，现在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的神态。虽然她竭力在颠簸中保持身体的平衡，可是有好几次几乎倒进唐杰的怀里，一惊之后，她会抱歉的一笑，重又端正坐好，继续闭目养神。
唐杰看到她缓缓柔和的面部线条，知道她其实睡着了，很不想她如此辛苦，忍不住伸手想把她揽在怀里，没想到刚刚触到她的肩，就猛地睁开眼，一脸戒备。
唐杰有点尴尬。“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点。”
嗔怪地斜了他一眼，唐杰这才发现，周围扫过来的异样目光。他明白了，这里的人思想还很保守，他一路走来还真是没看见一对情侣。不是没有，是无从判断，因为即使看上去很像情侣的年轻人，你都看不见他们手拉手的镜头，更别提搂搂抱抱、耳鬓厮磨了。
在一片壁立的青山下，带着唐杰踏上更加简易的土路，遍地石头，不习惯走山路的人，会不心踩到滑到。走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唐杰的前面，他原本还在左顾右盼看风景熟悉地形，忽然发现眼前有更耐看的风景。
穿了一双平底布鞋，上面是新版的的天蓝色收腰制服衬衣，为了不惹眼，下面是半旧的深海蓝色女士西裤。虽然没穿西装裙，可是市面上流行的裤子是完全不同于制服那种一条裤腿装得下两条腿的宽松造型，这是设计非常配合女性体线的微喇直筒裤，随着矫健的步态，完美的地展现出她健美的身材。
不得不，她走路的姿态非常之美。
挺直的脊线，平直的双肩，俏丽的身形，矫健匀称的步态，是一种内敛的刻意控制了的舒张姿态，如果稍微放纵一分，完全可以媲美体态模特的妖媚与张扬。
只因为这一分控制，她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变得端庄优雅，气质脱俗。
他这才发现两只脚每一次落足的轨迹，几乎是踩在一条直线上，对于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妇女而言，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然而看她上山下坡都能控制在匀速状态的熟练度，似乎这是与生俱来的。
这就是所谓天生的高贵吗？
唐杰暗暗纳闷，自己当年是如何把这么重要而明显的女性标志给忽略了，以至于把当男性招进局里的？难道就是因为命运要安排她成为他今天这个局的一颗棋子？
感觉到身后脚步声的变化，回首投来疑惑的目光，不想对上了唐杰直愣愣的迷离眼神，脸一红，问道：“看什么呢？”
唐杰脱口而出：“你走路的样子真美。”看到羞红了脸，他加了一句，“就是有点快，我快追不上了。”
“就你歪理多。”嘴上批评，脚下却放慢了速度，协调唐杰的步伐。
“能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姑姑姑父吗？”唐杰岔开话题。“你不至于想看我出丑吧。”
“姑父是退休工人，老党员，为人正直、和蔼可亲、淳朴善良，他是最好相处的老人。也是我心目中除了父亲最敬重的人。至于姑姑嘛，”
想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甜美的微笑。“她是当之无愧的最善良的人，哪怕你是坏人，也会得到她的善意招待的。在她心中没有恶人，只有恶念，她相信坏事都是在特定情况下发生的。所以，任何一个不含恶意的客人都可以受到他们宾至如归的接待。”
唐杰笑了，“这样来，善良是家的传统喽。”
“应该是八亿农民的优良传统。”
抬眼眺望对面山梁上的一带粉墙，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掩映着一幢两层楼，看上去不像私宅。
“这是水库管理处的房子，姑父他们只是借住而已。”她伸手一指断崖下面的果园，“这片桔园是姑父退休后承包的，这可是他一生的骄傲。我原来最爱的就是在桔园里干活了，沁人心脾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我们直接从园子里里穿过去吧，不定姑父现在就在里面干活。”
然而被洪水豁开的山崖真是险峻，好不容易下到沟底，又被一道陡峭的石壁挡住了去路。就着沟底潭清幽幽的水洗了一把脸，：“这是直接用山体改造的溢洪道，这里原本有条横贯路，是到东面水管所的必经之路。没想到十几年不见，变化真大，大概再有几年，这座山该被山洪切开了，到时候这水库岂不是要作废？”
唐杰洗了脸，相准一个踏脚处，纵身跃上去，伸手给，“上来吧。”略略怔了一下，随机握住他的手，一脚点地，借势腾空，跃上石壁。笑道：“这地方拿来做训练场刚刚好。”
唐杰知道她在掩饰尴尬，也不点破，放手道：“请大侠前面带路。”
花白头发微微驼背的宋实璞果然在园子里面躬身除草，破旧的白色棉背心已然汗湿。被晒成红褐色的肌肤闪闪发亮。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宋实璞一回头，看到的当时，整个人都傻了。“你……”
“姑父，对不起！这么久……”已经眼藴泪花。“蕾儿早该回来看您了。”
宋实璞不等她完，已经高声大叫，“家英快来，快来。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真正是声如洪钟，欣喜若狂。也不问唐杰是谁，急急忙忙就往家里请。“走走走，快家里去。走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
唐杰与相视一笑。果然是爽直又热情呀。
宋实璞住在楼对面一溜儿五间瓦屋里，应该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门前院落里好大一棵核桃树，硕果累累，浓荫蔽日。一群毛茸茸的的鸡跟着母鸡在沙窝里自在刨食。大门口趴伏的一只四眼黑狗闻声而起，警惕的瞪视着陌生来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宋实璞声“去。”那狗立即呜呜咽咽夹着尾巴退到一边。唐杰却感觉到它始终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似乎正在相机行动。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的妇女从水井边走过来，一边在围腰上擦着手，一边半带埋怨的：“老宋，啥时候学会卖关子了？我看看这是谁？”话音未落，一眼瞥见，顿时哑然，紧接着发出一声喊，飞快的跑上来，一把握住了的手，两眼已是一片泪光迷漫。
叫了一声：“姑妈。”眼圈红了。
家英抱住就是好一通责怪，又是哭又是笑。宋实璞在一边：“就知道你会高兴得忘形。
家英没心思理会他，一个劲摇着的手，哽咽着：“狠心的丫头，我还以为不到上山见不到你呢。”
宋实璞打断她，“这么喜庆的事，没得胡。”
当地人称出殡为上山。
“都是我的错。”哽咽着，“我也不是不想你们，只是怕提起当年……”她心中愧疚不已。姑父姑母对她有父母之德，自己真的是太狠心，只顾自己怕伤痛，忘了亲人也有割舍不了的伤痛。
宋实璞笑着安慰她：“别了，我们懂，我们从未怪你。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好。”随即呵斥老伴，“叫你别哭，尽惹蕾儿伤心。等不回来了你再慢慢后悔吧。”
家英连忙用手背擦擦眼泪，破泣为笑。“我糊涂了。”她拍着的手，：“我是高兴的哭。人老了就是管不住眼睛。”
宋实璞：“你这辈子啥时候管住过眼睛？你那俩大眼睛就是没有闸门的水库，不拿来搞灌溉真是浪费。”
得大家都笑，家月也笑。“那我老了就像盘古一样把这眼睛变成大水库，老百姓就再不用抢水了。”
宋实璞哈哈大笑，下颚上的花白胡须都颤抖不已。他毫无保留到底快乐情绪感染了每一个人，大家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