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高地的从南边吹来的风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吹拂着克里斯的头发。
下午两点左右,现在的他站在高地上临时搭建的木质瞭望塔顶,手中的黄铜望远镜稳稳地扫视着下方如同沸腾熔炉般的战场。
下方,战况如火如荼。
南线,雷泰利亚人依托着占领的第一道防线,如同受伤但更加狂暴的困兽,不断发起一波波凶悍的冲锋。
海格兰德第二道防线的胸墙前,硝烟弥漫,火光闪烁,燧发枪的齐射声、野战炮的怒吼、士兵的呐喊与垂死的哀嚎混杂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交响曲。
每一次雷泰利亚骑士裹挟着侍从和辅兵发起冲锋,那片区域就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动荡、沸腾。
西翼方向,烟尘冲天。望远镜的视野里,伦纳特上尉所在区域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残酷的绞杀阶段。
钢铁的洪流与钢铁的丛林猛烈碰撞,每一次撞击都仿佛能听到骨骼碎裂的闷响。
铁丝网防线被扯烂,壕沟被尸体填平,长戟兵的阵列在重骑的冲击下剧烈地波动、凹陷,如同被巨力揉捏的铁块,但始终没有彻底断裂。
可以看到士兵们拼死刺出长戟,勾倒战马,与落地的骑士进行着以命换命的血腥搏杀。那片区域的地面,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轰……
沉闷如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再次传来,是雷泰利亚的射石炮。
巨大的石弹带着毁灭性的呼啸划破天空,远远地砸向海格兰德大营的后方,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大地的震颤和冲天的烟尘柱。
一枚石弹落在离前线稍近的集结区边缘,瞬间将几辆空载的辎重车砸得粉碎,木屑和泥土如同喷泉般溅射,几名正在搬运伤员的士兵被冲击波掀飞,生死不知。
另一枚则落在了更后方,在医疗点附近掀起一阵恐慌的骚动,气浪掀翻了帆布和器械。
恐慌的情绪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炮击的间隙蔓延。
野战炮团的炮兵们瘫痪了雷泰利亚射石炮抵近前线的意图,但是却并不能打烂这些铸铁大炮,五门射石炮中的两门火炮的炮车被打烂,所以,只有三门正在开火。
但是,即便是只有三门射石炮,即便它们射击过后,要用很长时间去装填,即使知道这些巨炮准头奇差,但这样能够发射百斤石弹的重炮,毁天灭地的声势和不可预知的落点,还是让前线最勇敢的士兵心头蒙上阴影。
然而,磐石高地上,克里斯王子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他的眉头甚至没有因为射石炮的轰鸣而皱起一下,眼神平静如波,透过望远镜,冷静地捕捉着战场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南边的战况有些危急,但是还不够,敌人上来的数量还不够。
东边是老样子,米尼西亚人既然在摸鱼,场面看似热闹,实则他们都在演戏。
克里斯不明白米尼西亚人想要做什么。
但是这不妨碍他让磐石高地上的攻城炮团也在假装开火,用黑火药和铁桶制造出具有舞台效果的爆炸和烟雾,误导其他方向的雷泰利亚人,让他们觉得东边打得很热闹,巴格尼亚重炮空不出手。
至于西边的战线,雷泰利亚的骑马步兵很勇敢,也表现得很不要命,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并没有骑士老爷那般的凶悍,驻守西边的第如同巨兽被撕裂的筋络,扭曲的拒马浸泡在血泊里。胸墙本身也布满了破损和烟熏火燎的痕迹。
在防线后方,己方的野战炮仍在怒吼,将致命的铁球射向远方雷泰利亚人集结的区域。
而就在防线前方,新一波雷泰利亚人的冲锋浪潮正狠狠拍击在摇摇欲坠的壁垒上。
这一次的规模远超以往,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些铁罐头和旗帜,此刻化作了真实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成百上千的重装骑士,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在侍从和骑马步兵的簇拥下,顶着守军密集的火力,疯狂地冲击着防线上的几个突破口。
他们的战马披着厚实的马铠,骑士们挥舞着长矛、钉头锤、双手巨剑,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海格兰德的火枪兵在近距离疯狂射击,铅弹打在板甲上叮当作响,溅起火花,却很难造成致命伤,无法一击毙命。
长戟兵们则用血肉之躯组成最后的屏障,用长戟勾、刺、推,试图将那些钢铁怪物拒之门外。
双方在缺口处反复拉锯、绞杀,每一秒都有人倒下,鲜血将土地浸成了粘稠的泥沼。
轰!
又是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一枚雷泰利亚的射石炮石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砸在防线后方不远处的空地上,炸起冲天泥浪和碎石,巨大的冲击波让附近正在冲锋的“过山虎”战团成员都感到脚下不稳,耳朵嗡嗡作响。
“妈的,傻逼的野战炮手,怎么还没搞定对面的火炮啊!”
小刀骂了一句,对那毁天灭地的声势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自己前方最激烈的那个缺口。
在那里,一名异常高大魁梧、盔甲上装饰着华丽狮鹫纹章的雷泰利亚骑士,正挥舞着一柄沉重的连枷,如同人形攻城锤般,将两名试图阻挡他的海格兰德长戟兵连人带戟砸飞出去。
他身后的骑士和侍从正试图从这个被他撕开的缺口涌入。
“就是那个大家伙!”
小刀眼中爆发出兴奋到极点的光芒,仿佛猎人看到了最凶猛的猎物。
“好对手,给我让开一条路!”
他咆哮着,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速度催到了极致,沉重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动能,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悍然撞向那个血肉磨坊般的缺口。
一名试图拦截他的雷泰利亚侍从骑兵,刚挥动手半剑进行下劈,就被小刀左手战斧一个迅猛的上撩。
“咔嚓!”精钢骑士剑应声而断,斧刃去势不减,狠狠劈进了侍从相对单薄的胸甲,带着一蓬血雨将其斩落马下。
小刀看都没看倒下的敌人,脚步丝毫不停,他的双眼中只剩下那个挥舞连枷的狮鹫纹章骑士。
“杂鱼滚开!”
他怒吼着,右手战斧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将一名挡路的骑马步兵连人带马腿一起斩断,腥热的血液喷溅在他的头盔和胸甲上,他毫不在意,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滴,眼神更加狂热。
“吼!!!”
那名狮鹫骑士也发现了这个如同疯虎般冲来的重装狂战士,感受到了那股纯粹而暴戾的战意。
他放弃了冲击防线,猛地调转马头,沉重的连枷带着毁灭性的风声,如同流星锤般朝着小刀当头砸下,这一击,足以将一块生铁砸扁。
面对这泰山压顶的一击,小刀非但不退,反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双膝微屈,重心下沉,两柄战斧交叉于头顶,悍然选择了硬抗。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刺得周围所有人耳膜生疼,火星四溅。
小刀脚下的泥地瞬间被踩出两个深坑,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臂剧震,喉头一甜,但他硬是死死顶住了,沉重的连枷被双斧稳稳架住,他头盔下的眼睛因为巨大的力量冲击而布满血丝,但其中的光芒却更加炽热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