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枫将指上那粒闲闲把玩的棋子,往棋盘上一点,再放手,微笑:“信。”
一豆蜡台上的光亮,正在药铺诊堂无声的暗色中,破夜、飘摇。
澹台夜消瘦着枯枝般的脸,垂眸,看着正在掌中莹莹发光的阿紫,目光沉吟。
一身淡红衣衫的殷容,弯了下雪白的颈子,于寂寂中侧身,往托盘里的一把青黄釉羽觞内浅注了几道茶水,再抬眼,看向榻案旁,正与破拈棋相对,一脸神闲淡定的殷子枫。
“喂喂喂,主人你不是的吧?搞什么穿成这样?”堂门外,一只鸟唠唠叨叨的声音由远而近:“男不男女不女灰不灰黑不黑乌鸦似的连点品味都没有,你见过哪位未出嫁的姑娘会这么打扮自己?根本就#**小说
“闭嘴!”殷咛低着头,在踏进诊堂大门的同时,侧脸,冲肩上的公公鸟一个压声低喝,只恨不能即刻隐身在暗夜深处,谁也看不到她才好。
可惜众人,此时皆已闻声抬眼,不约而同地向她瞥去。却见她身着一件青墨色的麻衣短襦,下穿犊鼻裤,在衣外围罩着布裙,头扎青黑色头巾,完全就是一副女扮男装,黯淡潦倒,普普通通的苦工模样,别说跟殷容没得比,就是随便从街上拉来个小奴婢女,也要比她光鲜可人。
“咛,怎么才来?”殷容眼瞅看她这身打扮,也不禁在心里,暗皱了下眉。
“这不是困了嘛,正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硬是让这破鸟给吵醒,催起来了,”殷咛跨过门槛,低着头大咧咧地往墙角暗处一坐,同时没睡醒似地拍嘴打个哈欠:“说吧,什么事?”
看看她那副懒洋洋无所谓形象的模样,殷容不觉转眸,下意识地瞥向棋案那边,却见殷子枫和破早已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回灯下,继续在那里饮茶、看棋。
“姑娘,是在下有事,要与诸位相商,”一旁的澹台夜,凝视着阿紫的光芒,淡淡接口:“阿紫已经将你们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吹柳是在下惟一的亲人,也是澹台家曾经的骄傲,她当初之所以挖下自己的眼睛,不过是想请诸位能帮她夺取面具,带走紫婴珠,从而毁掉整个巫灵界,老实说,这种用毁灭一切来为子报仇的想法,实在很决绝、很可怕、很天真,也很可笑。”
诊堂寂寂。
倏然,阿紫的莹光,在澹台夜的掌上忽地亮起,却听他的声音同时跟着手心一握,自沙哑中透出了一股无法遏止的暗黑渴望:“但却并非,不可成功!在下相信,这世上,冥冥中自有因果报应,老天知道自己欠着她,所以才会派来你们。”
蜡台上,火叶一枚,明黄摇影。
“既然天意如此,夜又岂能忤逆?”
澹台夜凹陷在暗影里的眼睛,沉了沉:“只可恨在下自幼喜医,很少涉及江湖纷争,无钱无势,虽有心相助,却也助不得许多,不过平日因能治些巫伤毒咒,巫灵界里的事,也多少知道一些。
那魊主万俟伤,当年与我妹子在巫灵宫一战成名,不仅打散了那对苦命夫妻,劈死了阿宝,还博得了巫灵第一的宝座,此后十年,他凭着自己诡秘莫测的咒术和百障窟里的一叶障日眼,始终稳居此位,无人可撼。
因此,诸位想要得到那张魊日,必须先要捣毁他设在巴蜀密林中的那处百障窟,没了障日眼,万俟伤不但会巫力大损,而且,再也无法通过面具,控制刘备。”
“百障窟?”殷子枫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棋局,眼眸微狭。
“这百障窟既然如此重要,要捣毁它岂不要比接近刘备,更加危险?”殷容问声很轻,却问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姑娘所言极是。
那百障窟里机关重重,魊界的巫兽高手层出不穷,你们平日若去,自然会毫无胜算,连想一想的念头,都会无比可笑。
不过眼下却有一件--近半个月来,巫灵界内突然谣言四起,说魇月和螭星被盗,以及宇文诛的被害,俱是出自于万俟伤的阴谋指使。
现在魇、螭两界已是哗然,非要万俟伤给个说法,这万俟伤本就是个清高之人,明知自己怎么辩解都是错,干脆来个不理,只在私下加强了对刘备身边人的清理盘查,魇、螭两界恼恨之下,更认定是魊界所为,于是决定联手抗魊,这几日,鱼枕月和宇文家族正在密谋与魊界在百障窟内决战,眼看十年之后,巫灵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争霸,到时三界打起仗来,百障窟内必定异常混乱,只要你们能争取一个魊界内应,到时趁乱,来个里应外合,这渔翁之利,势必可成!”
破立刻与殷子枫相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