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他与兰夜月有那样的往来,而且昨天在太孙府,兰夜月仅凭一个背影,就认准了是她。这表示,兰夜月是知道他对自己有心的。所以当时,是不是也有可能那个人就是他?因为,若单纯只是一个下人的话,没必要给他把脸涂成那样吧!
凤离歌五官皱在了一起,他还以为她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两天才对他这样温柔。可是原来她竟然不知道,还以为他说的已经解了的话是在骗她。他应该生气,还是应该委屈?
傅华衣见他不作声,着急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快点说!”
“你说我是怎么解的?”凤离歌脸一黑,直接搂了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自己平等的高度,气恼地咬了她一口。傅华衣震惊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地说道:“是不是娘在留给你的信上说了怎么解毒,所以你就利用兰夜月来向我讨取解药……”
凤离歌脸色惊变,他急切地解释道:“你胡说什么,我明明也是被他设计的,我并不知道解药在衣衣……”忽然顿住,他如此卑微的渴求,还是不够么?若是被别人误解,他是怎么也不会在意的,只因他人皆不在自己心上。可是被衣衣冤枉的心痛,竟使得他瞬间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他说不下去了,忽然放下她,用面巾捂住脸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
他眼里的受伤这么明显,傅华衣心里骤然一痛,她连忙追到窗边,却是转眼间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凤离歌这一次走了之后,就说是有事要办出城去了,这之后一连好些日子他都没有传回一点消息来。傅华衣也不好意思跟越影说他们在闹别扭,打听起他的消息,就不敢过于深入。而越影也就是她问的时候才回答,再不像从前那样,总是有事没事就提起她最最祟拜的主子了。只因为她现在祟拜的已经换了人,就是面前的小姐。而且,她现在有更喜欢的事要忙啊,为了迎接小主子的到来,她需要准备各种宝宝用品可多了。
傅华衣终于知道自己肚子里已经出苗了,这个消息最终不是由凤离歌亲口告诉她的。所幸,她是在知道了孩子父亲是谁之后,才得知宝宝存在的。否则若换个顺序,怕不又得纠结个半死。然而,因为凤离歌伤心而去,一连几天都不再出现,她也没办法睡好觉了。她已经明白自己那天说错话了,想要道歉,但他人一直不来,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帮忙转告?
自那日凤离歌走后,到现在已经有九天了,而傅华衣也已经失眠九天了。她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比往常,必须好好的养身子,可是睡觉这种事,心里烦躁的时候,并不是你说想睡就能睡着了。夜半的时候,傅华衣感觉到口渴,喊了越影两声都不得回应,她只好自己掀开床帘下来,就着月光的微薄光线小心翼翼地绕过越影的身子下床。
不想吵醒她,她没有点灯,摸黑走到桌旁打开了小炭炉的塞子,将铜壶架上去。往常她夜里口渴了,等不及的时候都是喝凉水的,可是现在……手悄悄抚向尚且无任何异象的小腹上,难以置信,这儿居然已经住了个小宝宝。不过感觉似乎,还不赖!
“宝宝,你爹生娘的气都不回来看娘亲了。他明明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生娘的气的,说话不算话,他就是个大骗子,对不对?”傅华衣坐一旁等水开的同时,抚着小腹低声喃喃,莫名的怅惆带着淡淡的委屈,酸疼自知。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相思难捱的滋味。
头顶上忽然响起微弱到几不可察的声响,傅华衣暗中一喜,连忙抬头看去,却发现并不是有人进来,而是绝地从屋顶上出去了。他来去无声,很快就盖好了屋顶的瓦片,不留痕迹。
傅华衣失落地低下头,这时桌上的小铜壶中,水已经烧开了,蒸汽腾空,还扑出了些水出来。傅华衣再顾不上伤春悲秋了,赶紧站起来,提起小铜壶往已经放好茶叶的茶壶中倒了一大半的水,而后又坐在一旁发愣,顺便等着茶水凉下来。
绝地睡得正好,但是身为暗卫,任何时候都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哪怕是睡着了,傅华衣喊越影的话他还是听到了,接下来她那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喃喃自然也就听到了。才明白之前那几天离为什么心情低落,原来是闹别扭了啊!
绝地回到太孙府的时候,凤离歌还没有睡,正在书房里商议要事,旁边围了他一众同门,还有他身边少数的几位心腹。凤离歌眼见着半夜三更的绝地竟然离开傅华衣身边来了这里,顿时着急地问道:“你这时候怎么来了,是不是衣衣那里出了什么事?”
“的确。”绝地点头,呵呵笑道,“我说你前些天怎么那么没精神,还忍着这么多天不去看她,原来是闹别扭了啊!”虽然他一个大男人不适合做这种小儿女间的和事佬,可是他们都知道,小姐那就是他家这位爷的死穴,只要能让他们两个都高兴了,那么他家爷办事的劲头肯定是刚刚的。
反之,若让小姐不开心了,那爷肯定会更加不开心,做起事来的效率也会差上百十倍。说起来,那位小姐比起一般女子来说,当真是十分出色的,若不理会外面那些有关于她的负面谣言,她还是可以配得上他家爷的。至于名声,话说他家爷的名声也不太中听,较起来是半斤八两了。
最重要的一点,只有她才是爷努力的动力。所以,他们为了让爷高兴了,好好滴干活,往小姐这里努力,才是王道。
“谁说我们闹别扭了?”凤离歌不承认,他才不会那么幼稚,“这不是为了预备试探白洛尘的事,出城去了才回来嘛!”绝地还在笑,那就表示衣衣一定没事,他不是特地跑回来看他笑话的吧!
“是吗?”绝地随意地说道,“你们没闹别扭,那你家媳妇这是在生什么气?”
“她生气了?”凤离歌着急地问道,“生我的气?”
“没错!”绝地道,“我刚刚听到她自言自语,骂你是大骗子。还说你再不去看她,就要将你三振出局了。”
“她真这么说了?”凤离歌脸一变,额头都冒出汗来了。话说,他这次一连那么多天忍着不去看她,是真的有要事,之前离开京城了好几天,一直到今天傍晚才回来的。他们这会儿正计划着,明天出手试探白洛尘的事,他是准备明天事情办好了,晚上再去看她的。
不过当然,离开京城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向她辞别,其实……好像也有那么一滴滴赌气的意思。
“局就局,以咱小师叔的风范,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牛气什么呀!”谢丘信站得离凤离歌近一点,立即习惯性地伸手往他肩膀搭去。凤离歌不等他搭下来,抬腿一脚就踹了过去:“滚!”踹完,飞速出门。
谢丘信被踹趴在地,没人同情不说,边上还围了一大圈幸灾乐祸的鄙夷目光。
“脑残货,不知道小师叔祖心里,就他家媳妇老大么?你还敢说他家媳妇坏话。这不找死么!”
“更何况,人家现在还多了个小祖宗,更是矜贵了百倍不止。”
“次次都这么不长记性,活该!”
“笨呀笨呀笨呀……”
谢丘信悲愤地叫道:“丫好歹是乾天宫掌门亲传弟子,天下第一贵人的皇太孙,竟然被个小女人捏圆搓扁呼来喝去的,小师叔你到底是不是男……啊啊啊……嘿嘿,小师叔,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我说的不是你,真不是……”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为了见媳妇跑得贼快的么!就是知道他走了,而且今晚绝不会再回来的,他才敢叫喊的呀!
凤离歌瞪了讨好地笑着的谢丘信一眼,对绝地伸出手:“快点儿!”
绝地是有准备,虽然凤离歌已经先跑出去了,但他还是斯斯文文地解着自己的夜行衣。果不其然,他到外面打了个转之后又回来了,绝地将自己脱下的夜行衣丢到他手上,凤离歌顿时二话不说,再一次飞速出门。谢丘信无奈道:“连骂我一句的时间都不浪费,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小师叔向着妻奴门进发的脚步了。唉!”
傅华衣用过茶以后,收拾好准备继续回床上睡觉,走到床边正要从越影身上跨过去时,却意外发现她抱着被子竟然在无声发抖。那抖动很小,而且节奏很慢,无声无息。傅华衣一时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她小小声地喊道:“影儿!”
越影没作声,傅华衣眉头皱起来,越影身为暗卫,没理由她这么叫都不醒的。之前她喊她,她也没反应,她自己坐在那里烧水泡茶,来来去去,越影竟然还没醒,这也太不正常了。莫非是生病了?
她伸手轻触越影额头,没发现她体温有什么不对的。傅华衣走过去点亮了烛火,将灯架端到床头放下,坐在榻板上细细打量,却没有看到越影有什么不对劲的。连之前那种细小的发抖也没有了,她看起来睡得好香。脸色红晕,她嘴角弯起,还带着稚气的俏丽面容看起来天真而纯净。
但傅华衣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所以本能地觉得越影睡得这样沉是不正常的。她坐在一旁,拿起越影的手腕细细地把脉,但可惜她会用药,却实在对脉象没什么理解。摸了下,没发现什么,她便接着喊她,先是细细地喊,没用她又慢慢加大声音,最终用手推起她来:“影儿,你醒醒,快醒醒!”
越影在做梦,她梦见自己到了一个满是梨树的林子里。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惊一枝,漫天雪。扬一袖,满地香。
悠悠古曲,低沉婉转着从梨花深处飘来,轻拢慢捻,华美而幽静!顺着琴声与淡淡的幽香而行,几经辗转,终于在隐香尽头,漫天花海之间看到了那敛目抚琴的男子。
一袭红衣,云纹水袖,与白梨相衬相托。但见他席地而坐,眉眼低垂,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行云流水般拨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似蝴蝶的翅膀,微微抖动着扑出层层诱惑的线。长音袅袅,他没有感觉到他人的到来,随音而动间偶尔一抬头,只叫越影瞬间停止了呼吸。
光洁白皙的面庞,冷俊到棱角分明。泼墨般的眼瞳如黑色的水晶,泛着无底般的深邃。挺直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是诱惑的水红色。
好美的男子,比起她最最祟拜的主子,竟也是全然不弱。
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目,侧看成妖,惑人心魂!复杂的气质,偶尔张扬着王一般的高贵与优雅,偶尔又似离间世外的空灵与俊秀!
琴声不止,一声慵懒的问候却自那男儿口中溢出:“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何必藏头露尾!”
“谁藏头露尾了?”越影从一株梨树后跳出来,双手插腰,娇悍而可爱。她虽然看这男子的面容迷了眼,却还不至于迷了心,她还没满十五,暂时说不上情窦初开。再加上凤离歌身边那一群年轻人,哪一个不俊到各有千秋。说到俊美,却谁也比不上蒋江泽给她的惊艳。
因此,虽然面对俊男儿,她脸上有着少女惯有的羞涩与驼红,但动作间却还是行进自如,全无顾忌。
琴声顿住,那男子抬头看来,微微一笑,道:“奇怪,你一个人类小丫头,是如何来到我的梨花园的?”
越影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哎呀,你不问我还没发现,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咦不对……你怎么说我是人类小丫头,难不成你不是人吗?”
“呵呵……”红衣男子轻轻笑了声,道,“我本是这梨花园的守护精灵,历经五百年方得以化为人形,这片梨花园便我的私人领域,少有人能进得来。既然你来了,也算你我有缘,我终日独自一人在此,难免寂寞。你来了,便陪我说说话可好,我可以弹琴给你听!”
“守护精灵?你骗鬼哦!”越影不信地上下将他全身都仔细地打探了下,鄙夷道,“我靠,长这么好看竟然是个疯子,可惜了!”
红衣男子眉尾邪邪一挑,笑得好不妖孽:“只有入了梦的人,才可能见到我的真身。你若不信,可以掐打自己一下试试,看痛不痛。”
越影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真的低头掐了自己一下,竟然……没感觉。
她又加了些力道,试了好几次,可是不管她怎么掐打自己,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痛。
她不由兴奋地大叫道:“哇,原来我真的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