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不至于输的这么难看。
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把二爸都给牵扯了进来,要是真被ge委会二爸的那些同事,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攻讦他,那自己真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田福军此时也面沉如水,他只想着还当初欠下的那份救命之恩,到底还是唐突了。他不发一言的看着几人一一查验着粮票上的编号,直到他们弄完,直起腰来,他也彻底死心了。
校长把田润叶的记事本,递还给了她,然后说道:
“田老师,事实证明这些钱和粮票,和你的并没有任何关系。当事人都在这儿,我们学校也不好罔顾事实。田主任,接下来您看应该怎么办?”
田福军的脸色更难看了,特么的的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把这件事情给强压下去吗?那才是真的找作死呢!
还没等田福军说话,一旁的候玉英突然抽泣了起来。只能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她抽噎着说道:
“千不该不该,都是我的不应该。我家的粮票都被我爸妈借给家里的穷亲戚了,所以这个月有些吃紧。
我又吃惯了细粮,这才临时和顾养民同学借来应急。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码事儿。这钱和粮票我不借了还不行嘛,大不了就啃一个月的高粱面馍,别的同学能吃,我也能吃!”
候玉英委屈巴巴的话语,彻底把田福军堵在那里下不来了。他刚才听校长说起过,候玉英同学的家里条件挺富裕的,父亲是原西县供销社的干部,母亲也有正式的工作,在学校里吃的一直都是细粮。
现在他就算找到候玉英,跟他父母背后协调这件事情怕是都做不到了。因为眼前的这一幕,任谁看了都是以大欺小的性质。
田福军平息了一下怒火,对着候玉英说道:
“这位同学,钱和粮票既然找回来了,那就好好收起来,不管怎么用那都是你的自由。任校长,孙少平的事情你们秉公处理吧,我没任何的意见。”
孙少平再一次被保卫科的人给带走了,他面容麻木,知道自家唯一翻盘的机会都没了。即便是润叶姐豁出来搭救自己,可依然无济于事,等候自己的怕是和姐夫王满银相同的结局了,自己怕是要比他还惨,因为这件事情的性
质更为恶劣。
田福军看了眼女儿和侄女,清了清嗓子吩咐道:
“小霞,你先回去教室吧。小张,你把润叶先送回城关小学,我在这儿等你回来接我。”
候玉英在校长和教导主任的允许下,也离开了。只是出了校长办公室所在的窑洞,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幸亏那封莫名其妙的信里提前帮自己做了各种预案,自己为了让这件事更保真,的确是提前和顾养民借了钱和粮票来移花接木,要不然这次怕是真让孙少平翻身了,这次我看你还怎么办?
县高中的操场上,初春的阳光刺眼的残忍。孙少平站在主席台上,脖子上挂着一块“盗窃犯”的木牌。汗水顺着他的鬓角留下,在木牌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教导主任貌似看不惯孙少平站的很直,手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呵斥道:
“认罪伏法就有个态度,弯腰,把头低下!”
孙少平感觉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狠狠按下,他被迫弯着腰,视线里只有自己磨破的布鞋和台上斑驳的污渍。
台下几百双眼睛的注视,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身上,他从来都没想过曾经最好面子的他,有一天会别人把看的比一切都重的尊严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那些曾经围着他听故事的同班同学,此时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下面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不绝于耳。
教导主任的声音再一次通过大喇叭传遍整个操场:
“孙少平,男,十七岁,原西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人。经查实,该学生于四月六日晚盗窃同学财物,数额巨大,情节恶劣。经过学校商议,开除孙少平的学籍,移交公社处理!”
县高中因为田福军的缘故,没有过分刁难孙少平。可即便如此,最后的宣判结果,还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一阵骚动,孙少平双脚发软,险些没瘫倒在地上。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不断的闪回离家来县里读书时父亲塞给他的五块钱,大哥拍着他的肩膀,叮嘱他“好好读书,不用操心家里”,润叶姐塞给他布包时温暖的手指......现在一切全完了,他只觉得嘴角一阵苦涩。
结束了示众后像,孙少平被押上了拖拉机,被送往石圪节公社。拖拉机驶出校门时,他看到田润叶站在路边,脸色苍白的像纸。
他想喊,想说自己没偷东西,但是喉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红色碎花棉袄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前阵子王满银卖假耗子药,被送去劳改的事情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才过了不久,孙家又传来了新的新闻。
他们家的那个骄傲,最有文化的读书人孙少平,因为偷同学的钱和粮票,被学校开除不说,也被送到石圪节公社进行劳改了。这下热闹了,平时最不对付的姐夫和小舅子,成了一个壕坑里的难兄难弟了。
消息传到双水村的时候,孙玉厚正在自留地里翻土,听见小儿子出事了,手中的锄头直接掉落,砸在了脚面上。
他都没顾得上疼痛,想要赶去石圪节公社,赶快见到小儿子,问个事情原委,可是还没等走出几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家里出事儿的时候,孙少安并没在家。此时他正在米家镇兽医站里,给生产队的那头病牛灌药呢。今年才刚开春农耕,队里的这头牛就病了,已经整整两天没好好的吃草料了,这也让孙少安茶饭不思。
孙少安是双水村生产一队的队长额,所以给牛看病的活计自然是落在他身上。这是他们队里最好的牛,是全队人的命根子,口青力大,干活儿是全村两个队最拔尖的。
二队队长金俊武前年就曾经提出过,要用他们队里的两头牛再搭一头毛驴换他这头牛,他都没换。平日里只要是他在场,就不让其他社员使唤这头牛,拉型都是他亲自掌舵,他怕别人不爱惜,再让牛劳累过度。
当天晚上把牛伺候着休息了,孙少安因为不远处铁匠铺的铁匠好心,在人家那里对付着缩了一宿。第二天看到牛有精神头了,药已经见效,他这才牵着往回走。
米家镇距离双水村足有三十里路,因为牛大病初愈,所以孙少安也并没催促他,任着他的性子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快到村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上午。
眼瞅着要进村口的时候,他看到村子里的那个傻子田二,正在土路边的水沟里弯腰寻找着什么破烂儿。他走到田二身边大声说道:
“二叔,晌午了,快回家吃饭!”
田二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这个熟人,他有些神秘的微笑着,说道:
“这世道要变了。”
孙少安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头感叹着:我要是活成他这个模样,早就上吊死了。问题是活到他这个份上,怕是连上吊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