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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夜色如墨。
必勒格站在一匹战马旁,那匹马是他特意挑的,性子温顺。
看到江鼎出来,必勒格有些笨拙地想要上前牵马。他那只空荡荡的右袖管被风吹得乱晃,怎么看怎么扎眼。
江鼎皱了皱眉,一把推开他的手。
“还没做假肢?”
“做了。”必勒格低声说,“公输老先生给做了一个木头的,带钩子的那种。太丑,我不爱戴。”
“丑?”
江鼎冷哼一声,翻身上马,“那是保命的家伙,不是给你去相亲的。等回了虎头城,让公输冶再给你改改,弄个机关,里面藏把匕首或者石灰粉。以后跟人握手的时候,谁要是不老实,就给他来一下。”
必勒格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老师,您这教的都是什么啊……”
“教你活命。”
两人策马慢行在楼兰古城的土路上。两边的民居大多紧闭门窗,偶尔有几声狗叫。
“老师,咱们这么逼他们,万一他们背后捅刀子怎么办?”必勒格忍不住问道,“这些西域国王都是喂不熟的狼。”
“所以要让他们离不开我们。”
江鼎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从北凉带来的炒黄豆,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光靠吓唬是不行的。等回去,你让铁头带一队工兵过来,给楼兰王修几个水车,再帮他们挖几口深井。这沙漠里缺水,谁掌握了水源技术,谁就是爹。”
“还有,咱们的羊毛生意。”江鼎指了指北方,“让牧民们多养羊。罗刹人只要皮毛,不管牧民死活。咱们不一样,咱们收羊毛,给粮食,给茶叶,给铁锅。只要草原上的牧民顿顿能吃上热乎饭,不管是哪个国王想反,底下的百姓第一个就不答应。”
这就是江鼎的逻辑。
必勒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是一手拿刀,一手拿饭碗。”
“对喽。”
江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次回去,你的担子更重了。那八百支缴获的火枪,公输冶已经检查过了。大部分都是烂货,枪管壁薄厚不一,炸膛率很高。”
“那怎么办?扔了?”
“改。”江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种长管子其实不适合骑兵。让工匠把枪管锯短,做成短铳,也就是‘霰弹喷子’。射程虽然只有二十步,但骑兵对冲的时候,那就是阎王爷的点名册。”
“记住,咱们造不出那种精密的膛线枪,那是几百年后的事。咱们现在要的就是简单、粗暴、耐造。”
正说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队打着火把的骑兵。
是李牧之的亲卫。
为首的亲卫策马奔来,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
“参军!将军急令!”
亲卫勒住马,递过来一封密封的竹筒。
江鼎接过竹筒,捏碎封泥,取出里面的信纸。借着火把的光,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川字。
信上只有八个字,字迹是李牧之的狂草:
“京师剧变,速归。河上有变。”
江鼎把信纸揉碎,塞进马鞍袋里。
“出事了?”必勒格看着江鼎的脸色,心里一沉。
“严嵩那老狗动起来了。”
江鼎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灌进肺里,“他利用这次我们出兵西域的机会,把一直卡着的江南漕运给停了。而且,听说大晋的水师最近频繁在黑水河下游活动。”
“水战?”必勒格大惊,“咱们北凉全是旱鸭子,马到了船上都站不稳,怎么打?”
北凉铁骑天下无双,但在水上,那就是秤砣,扔进去都不带响的。
江鼎眯起眼睛,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看向了遥远的南方水域。
“是啊,他们就是看准了这是我们的软肋。”
“不过……”
江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大概不知道,公输冶那个老疯子,最近在忙活什么。”
“老师,公输先生不是在造水车吗?”
“水车那是给农民用的。”
江鼎一夹马腹,战马吃痛,打了个响鼻。
“他是在把水车……装到船上去。”
在这个没有蒸汽机的时代,要想在水上跑得快,除了风帆,就只有人力。
而在江鼎的授意下,公输冶正在封闭的船坞里,打造一种名为“车轮柯”的怪船。那不是什么黑科技,而是早在宋代就出现过的“车船”。
船的两侧安装巨大的叶轮,船舱内几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兵踩动踏板,通过齿轮传动。这种船不需要看老天爷的脸色,想往哪跑就往哪跑,而且……冲撞力极大。
“走!回营!”
江鼎调转马头,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坚硬。
“既然他们想在水里玩,那咱们就给这黑水河,加点佐料。”
……
三天后,黑水河畔,公输家秘密船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