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愣住了,看着那块在脏水里沉浮的干粮:“上路?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
必勒格站起身,转头看向江鼎,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江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必勒格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忽必。
“我会带你回草原。但我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
“我会把你绑在马后,拖着你走遍每一个部落。我会让所有的族长看看,那个号称‘草原雄鹰’的忽必,那个弑父杀兄的忽必,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我会让他们亲眼看到,跟着你,只有死路一条;跟着我,才有活路。”
“你……”忽必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你……你要羞辱我?你要毁了黄金家族的荣耀?!”
“荣耀?”
必勒格冷笑一声,那稚嫩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江鼎式的嘲讽。
“当你把几千个族人赶进雷区送死的时候,黄金家族的荣耀就已经被你踩在脚底下了。”
“忽必,你不是败给了北凉,你是败给了你自己。”
说完,必勒格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老师,我们走吧。这里太臭了。”
江鼎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转头对李牧之说道:
“将军,看见没?这小狼崽子,出师了。”
李牧之看着水牢里已经瘫软如泥、眼中失去光彩的忽必,叹了口气。
“杀人诛心。长风,你把他教得太好了。好得……让我都有点怕。”
“怕什么。”
江鼎把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芝麻。
“他越狠,草原就越稳。只要咱们北凉比他更狠、更强,他就永远是咱们的一条好狗。”
……
次日清晨,长亭送别。
没有凄凄惨惨戚戚,只有一大堆物资正在装车。
一百辆大车,装满了精盐、砖茶、丝绸,甚至还有几箱子……书。
必勒格牵着马,站在江鼎面前。
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
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他学会的东西,比他在王庭十年学到的都要多。他在这里挨过打,喂过猪,也杀过人。这里有骂他笨蛋的老师,有给他缝衣服的大娘,还有那个虽然不会说话但会偷偷给他塞鸡腿的哑巴叔。
“老师……”
必勒格低着头,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我能不能……再留几天?我想把《孙子兵法》看完。”
“看个屁。”
江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拍在他胸口。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玩意儿,比兵法管用。”
必勒格接过来一看,封面上写着六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北凉贸易清单》。
“这是啥?”必勒格懵了。
“这是你的保命符,也是你的紧箍咒。”
江鼎收起笑脸,神色变得异常严肃。
“这上面记着,北凉每年需要多少羊毛,多少牛皮,多少矿石。也记着,我们能给你提供多少盐,多少茶,多少铁锅。”
“回去以后,别光顾着杀人立威。照着这个清单,让你的族人去干活,去生产。”
“狼崽子,记住了。”
江鼎伸出手,用力地捏了捏必勒格的肩膀,捏得他生疼。
“用刀剑征服的土地,迟早会叛变。但用利益捆绑的人心,永远也解不开。”
“把这笔账算明白了,你就是真正的草原之主。”
必勒格紧紧抱着那本册子,眼圈红了。
他突然扔掉缰绳,后退一步,双膝跪地,对着江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老师!保重!”
“大伯!大娘!保重!”
他没有流泪,因为老师说过,狼王不流泪。
他站起身,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像个老骑手。
“瞎子叔!咱们走!”
必勒格一声大喝,车队缓缓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