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走下板车,目光一一扫过这群人。
“今天这一仗,打得还行。”
他开口了,语气不急不缓,“战利品我都看见了,不少。按照死囚营的规矩,这些东西都要上交,然后咱们再领几个黑面馍。”
众人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东西。
“但是。”
江鼎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在我江鼎的队里,规矩我说了算。”
他走到哑巴牵着的那几匹战马前,伸手拍了拍马屁股。
“马肉,今晚炖了,全队分着吃,管饱。马皮,扒下来做靴子,一人一双。金银细软……”
江鼎指了指瞎子怀里鼓囊囊的那一坨,“大家伙平分。有了钱,等回了城,老子想办法给你们弄酒,弄女人。”
死寂。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这群亡命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上交?分了?这可是杀头的罪名!私吞战利品,按律当斩!
“标……标长,这不合规矩吧?”地老鼠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是让督战队知道了……”
“督战队?”
江鼎冷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冷厉如刀,“在这片荒原上,老子就是规矩。天高皇帝远,只要我不说,你们不说,谁知道?”
他猛地拔出哑巴背上的那把弯刀,一刀砍在旁边的一棵枯树上。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
“肉,我给你们吃;钱,我带你们赚;命,我带你们活。但谁要是敢背着我吃独食,或者是把今天的事儿往外漏半个字……”
江鼎的目光落在老黄身上,“老黄,你的那些药粉,还有剩下的吗?”
老黄立刻会意,阴恻恻地笑道:“有,多得是。有一种药,吃了之后人不会死,但全身的皮会一点点烂掉,痒得你想把自己骨头挠出来。”
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听明白了吗?”江鼎问。
“明白了!”
这一次,回答声整齐划一,震得树上的积雪都落了下来。这群疯狗,在肉骨头和大棒的双重刺激下,终于低下了头颅,认了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主人。
“很好。”
江鼎收起刀,重新恢复了那种懒散的模样。
“把那个什长的脑袋挂在马脖子上。其他的脑袋,也都割下来带上。这可都是军功,是咱们换好日子的筹码。”
“标长,咱们回营?”瞎子问。
“回个屁。”江鼎翻了个白眼,爬回板车上躺好,“没听老黄说吗?蛮子要偷袭断崖口。咱们现在回去,那帮正规军的大爷们肯定还要开会、请示、扯皮,等他们动起来,粮道早就被断了。”
“那咱们去断崖口?”瞎子惊了,“咱们这点人,去送死啊?那可是三千蛮子!”
“谁说我们要去跟三千蛮子打了?”
江鼎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的橘子(不知道从哪个蛮子身上搜出来的),慢条斯理地剥着皮。
“我们是斥候,我们的任务是送信。不过……”
他把一瓣橘子扔进嘴里,感受着那股酸涩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普通的送信,那帮大爷未必信。咱们得送一份大礼。”
“地老鼠,把你刚才搜到的那面蛮子的旗帜拿过来。木匠,把那些死人的衣服都扒干净,给我把这些衣服套在咱们的草人上,绑在马尾巴后面。”
“咱们去演一场戏。”
……
夜幕降临。
断崖口,这是大乾北境防线后方的一处险要隘口。两边是陡峭的石壁,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车并行的山道。
此时,驻守在这里的大乾守军正围着火堆取暖。因为是在后方,他们的警惕性并不高,甚至连哨兵都在打瞌睡。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敌袭!敌袭!”
哨兵惊慌失措地吹响了号角。
守将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千夫长,他骂骂咧咧地提着刀冲上营墙,往下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山道尽头,尘土飞扬(那是马尾巴上绑树枝拖出来的),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骑兵在冲锋。而在最前面,几十个浑身是血的骑兵正疯狂地朝着隘口冲来。
“开门!快开门!我们是前锋营的斥候!蛮子大军杀过来了!”
为首的一人,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手里还提着一颗狰狞的人头。
正是江鼎。
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太惨了。为了逼真,他特意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死人血,还把号衣撕得稀烂。
“站住!口令!”千夫长在上面吼道。
“口令你大爷!”
江鼎在马背上破口大骂,那股子兵痞气简直比兵痞还兵痞,“没看见后面的蛮子吗?老子的兄弟都死绝了!那是黑狼部的主力!快放老子进去报信!要是耽误了军情,李将军砍了你的脑袋!”
说着,他猛地把手里那颗蛮族什长的脑袋往城墙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