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锦衣华服、满脸精明的胖子正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正是地老鼠。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死囚营小偷的猥琐样?那一身肥膘,那一手硕大的翡翠扳指,活脱脱一个从江南来的暴发户大掌柜。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人间?”
那位刘大人看着周围那奢华到极点的装饰,还有那从未见过的“玻璃”窗户,眼睛都直了。
“正是!”
地老鼠满脸堆笑,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大人,咱们这儿可不仅仅是喝酒听曲的地方。咱们这儿有‘桑拿’,有‘足浴’,还有来自北境的……特殊服务。”
“哦?什么特殊服务?”刘大人来了兴趣。
“您进去就知道了。咱们这儿实行会员制,不收散客。这有一张‘至尊金卡’,是咱们东家特意给您留的。有了这就卡,您以后来消费,一律五折,还能进顶楼的‘帝王包厢’。”
地老鼠塞过去一张镀金的卡片。
刘大人摸着那张卡片,看着周围同僚羡慕的眼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好!好!掌柜的有心了!”
这样的场景,在天上人间门口不断上演。
凭借着江鼎教的“会员制”、“饥饿营销”和那些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法,天上人间仅仅开业三天,就成了京城权贵们最趋之若鹜的销金窟。
在这里,你能看到严嵩的管家和阉党的干儿子在一个池子里泡澡;能看到清流御史和纨绔子弟在一张桌子上赌钱。
这里是京城最堕落的地方。
也是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
深夜,天上人间顶楼,密室。
地老鼠卸那一身伪装,神色凝重地坐在桌前。在他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衣、脸上带着面纱的女子。
她是江鼎收留的那个“老秀才”的女儿,名叫红袖。不仅精通笔墨,更擅长且听人心。现在是天上人间的花魁,也是这里的情报头子。
“怎么样?”地老鼠问。
“拿到了。”
红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沾着胭脂和酒气。
“这是从兵部尚书的小妾那里套出来的。那老东西喝多了,在床上吹牛说漏了嘴。”
地老鼠接过纸,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帮畜生……”
地老鼠咬着牙,手都在发抖,“他们这是要借刀杀人!这是要把咱们北凉往死里整啊!”
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兵部密令:着令大晋细作,将北凉防卫图及‘黑水河防线’空虚之实情,泄露于宇文成都。许以‘平西关’通商之利,诱大晋出兵,围剿李牧之。】
通敌卖国!
为了除掉李牧之,为了收回北凉的兵权,大乾的朝廷竟然不惜把防卫图送给大晋!这是要借宇文成都的手,把镇北军彻底埋葬!
“这群狗官!他们的心是黑的吗?!”
地老鼠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在死囚营待过,见过最坏的人。但他发现,跟京城这帮衣冠楚楚的大官比起来,死囚营里的杀人犯简直就是菩萨。
“掌柜的,怎么办?”红袖问,“这消息要是真的,宇文成都的大军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送出去!马上送出去!”
地老鼠跳起来,从那个供着财神像的暗格里掏出一只信鸽——那是江鼎特意交代的“加急信道”。
“告诉参军,家里有鬼,墙倒了。大晋的五十万大军,不是来打草谷的,是来灭门的!”
“还有……”
地老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把这个兵部尚书的名字记在‘阎王簿’上。等咱们杀回京城的那一天,老子要亲自扒了他的皮!”
……
【北凉·虎头城】
三天后。
一只累得半死的信鸽落在了江鼎的窗台上。
江鼎解下信筒,展开那张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纸条。
他看了很久。
久到手里的茶都凉透了。
“呵呵。”
江鼎突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必勒格正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看到江鼎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跟了江鼎三个月,从未见过江鼎露出这种表情。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杀意。
那是一种……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后的绝望,以及绝望之后诞生的、要毁灭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