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到了外朝,她们与政事堂宰相们受到的礼遇是可以比肩的。
含章殿学士共有四位,居于首位的是窦学士,其次是卫学士,再之后是张学士。
最后那个是个男的,钱学士。
几位学士待她倒还客气。
这时候时辰还早,天子还在里头用早膳,听见动静,就问了句:“是阿照来了?”
四下里很短暂地寂静了一个瞬间。
很快有人给天子回话:“是,公孙女史这会儿就在外边儿。”
天子就抬高声音,叫了句:“过来,让我看看。”
公孙照毕恭毕敬地应了声,再同外间的几位学士行个礼,快步往内间去了。
窦学士神色如初,卫学士倒是挑了挑眉。
张学士报以一笑:“陛下真是很看重公孙女史呢。”
窦学士云淡风轻地应了句:“是啊。”
公孙照却不知道身后的这几句评议。
她进了内殿,垂手而立。
天子叫她:“抬起头来。”
再上下打量一遍,不由笑道:“穿上官袍,是显得精神了。”
吩咐她:“少说话,多听,多看,多学。”
公孙照听天子这话大有教诲之意,当下赶忙行礼,郑重应下。
天子就没再说别的了。
这也是往后七日之内,公孙照同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为侍从女官,她要做的事情倒也不算繁琐。
无非就是在含章殿的外间听从学士们吩咐,周转三省移送来的各类文书,做一做笔杆子工作。
闲暇时候,便做一个默不作声的泥塑木偶,看含章殿里人来人往。
皇亲们来给天子请安,朝臣们来回禀朝中大事,地方上官员上请安奏疏,不一而足。
公孙照泯然于含章殿众人之中,似乎也成了其中面目模糊的一个。
“不应该呀,”明月还替她觉得奇怪,私底下问她:“莫非是陛下存心要历练你?”
公孙照笑着摇头:“圣心哪里是能随意揣测的呢。”
明月便不说这茬儿了,又问她:“你手腕怎么了?贴着膏药。”
“噢,”公孙照有点不好意思:“前两天搬东西的时候,大概是闪到了……”
明月也就没有再问。
不只是明月,对于天子的安排,其余人大概也有此疑惑。
只是很少有人会平铺直叙地去问。
除了陈尚功这种背景深厚的直性子。
这日用早饭的时候,遇上公孙照,她毫无技巧、全是感情地问了句:“公孙照,是不是你说错了什么话,惹得陛下不高兴了?不然怎么没给你个正经的安置?”
公孙照先前如何回答明月,现下也如何回答陈尚功:“圣心哪里是能随意揣测的呢。”
陈尚功给噎了一下,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
虽说公孙照进入含章殿当值之后,只有第一日有幸跟天子说了几句话,但实际上她其实已经是倍蒙圣恩了。
跟她同期进入含章殿的三位文书,这会儿都没有得过天子的一个眼神。
莫如,羊孝升,花岩。
莫如显然是最为自如的那个人。
她出身显赫,背景强硬,习惯了出入显贵之处,来到含章殿之后,从神色,到举止,俱都从容,如处家中。
而相较之下,羊孝升虽然顶着才女的光环,实际上行事的时候却很圆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年纪最小的花岩……
公孙照有点担心她。
她的性子太柔了。
莫、羊、花三人一起进门,前两个肢体自然舒展,只有她肩膀内扣,两臂都小心地收在身前。
她有些忐忑于这个新环境,但的确在努力地让自己适应。
卫学士先叫了公孙照过去,而后才叫了其余三人来:“你们是同期进含章殿的,难得的缘分,这是公孙女史,以后你们就归她管,知道吗?”
三人应了声,又一起向公孙照行礼。
公孙照点点头:“既是同期,日后还望与诸位互相扶持,共同进退。”
羊孝升与花岩俱都点头。
莫如脸上带笑,一抬眉毛,很好奇似的问:“公孙女史原来也是我们的同科?”
她叉手行礼,有些惊喜:“咱们四个齐聚含章殿,真是莫大的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