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走她的东西,整整十三年,事到如今,如此云淡风轻地再送回来。
她冷笑一声:“婆婆也好,弟妹也好,真是多一根毛都不肯拔!”
公孙三姐取了一张契书给陶妈妈:“这个时辰,六娘想必还没有进宫,你送去给她——说定了五五分账,那就是五五分账。”
陶妈妈应声而去。
到了地方,又把公孙三姐说的话说与公孙照听。
公孙照便坦然收了,又问一句:“崔夫人只还了两张契书?”
“回禀六娘,”陶妈妈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夫人只还了两张契书。”
“看来,还是我的面子不够大啊。”
公孙照屈指扣了扣案上那张契书,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
为着那两张契书,崔五奶奶还在房里生了场气。
“平日家里边儿都说我掐尖要强,可我那是要在明面上,所有人都能瞧见的!”
她面露讥诮,银牙紧咬:“比不得二嫂,娘家一朝得志,尾巴就翘起来了,公孙六娘如今也就是个从五品,她就着急忙慌地跟自家人算起账来了!”
崔五郎也是皱眉:“二嫂也是,真要是想要,打发人来说一声也就是了,何必宣扬出去,叫外人看崔家的笑话?”
又道:“也别说是崔家贪她的铺子,要不是崔家庇护,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夫妻两个都有些怏怏。
第二天崔家妯娌们照例去给崔夫人请安,崔五奶奶斜睨了公孙三姐一眼,先自笑了:“哟,二嫂今天的气色真好,娘家有人就是好,腰杆子都格外地硬。”
公孙三姐听她语气不善,又因昨晚才刚收了那两张契书,岂会不知缘由?
崔五郎是崔夫人的小儿子,向来受宠,捎带着崔五奶奶也成了崔家诸儿媳妇当中最得意的那个。
从前有点什么,公孙三姐都是忍让的那一个,但是到了今天,凭什么还要她忍?
天子已经松口,准许公孙家的后嗣进入官场,这道无形的关隘一经开放,公孙家的人也算是有了保底。
她凭什么还要再退?
这会儿听崔五奶奶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公孙三姐也不客气:“五弟妹会这么说,可见我这腰杆子还是不够硬。”
崔五奶奶没想到向来处事绵软的二嫂居然敢还击!
她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愈发恼火:“是啊,我可比不得二嫂,有个简在圣心的妹子,只是二嫂也得小心些……”
崔五奶奶嗤了一声:“六姐如今是得圣意,可比之当年的公孙相公和昔年几乎被满朝文武认定为储君的赵庶人如何?”
她苦口婆心:“你见了六姐,也该好好劝一劝她,月盈则亏、盛极则衰的道理,可是亘古不变的。”
公孙三姐扫了她一眼,眼睫向下一垂,瞧着脚下的地面:“五弟妹,你是不是掉了东西?”
崔五奶奶不暇多想,下意识向前一步,低头去瞧。
公孙三姐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崔家的妯娌们全都愣住了!
崔五奶奶也愣住了!
坦白说,公孙三姐打的并不重。
那一巴掌,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羞辱。
“没规矩的东西!”
她神情肃穆,语气严厉:“什么储君,什么赵庶人,这是我们该说的话吗?”
崔五奶奶不可置信地涨红了脸!
她指着公孙三姐,面红耳赤:“你,你!”
……
崔大奶奶在旁边看完了一整场戏,这才出来劝阻:“够了,都少说几句!”
崔五郎是崔夫人的心头肉,捎带着崔五奶奶也在崔夫人面前得脸。
而这种得脸,无形当中就挤压了崔大奶奶原本该有的体面和权柄。
尤其五房夫妻俩又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崔大奶奶不喜欢这个五弟妹。
而二弟妹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崔大奶奶知道,这位是外柔内刚,绵里藏针。
崔家这种地方,拜高踩低。
她十来年没有娘家的扶持,还顺顺利利地生了两个孩子,又把丈夫的心笼络得死死的,这就是本事!
崔五奶奶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又怎样?
私底下也没少跟崔五郎闹——崔大奶奶可是知道,崔五郎在外边还养着两个唱的!
崔大奶奶不喜欢崔五奶奶,又有些忌惮公孙三姐,所以刚才眼见二人起了口角,也不制止,而是坐山观虎斗。
这会儿两边斗完了,才迆迆然出来收拾残局。
崔五奶奶当众被打了脸,折损了颜面,一时气得要命:“大嫂,你可是瞧见了——她居然动手打我!”
公孙三姐神色平静,略微带着一点讶异:“大嫂,请你来做主裁决,五弟妹说的话,难道不该打?”
周围人的眼睛全都投到了崔大奶奶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