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单纯的随机应变。
有些东西是可以后天学习的,但也有些东西,是纯粹天生的。
幕僚试探着道:“公孙六娘似乎有意向相公示好?”
姜廷隐不置可否,只是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陛下早早说了,要亲自给她指婚,如若不然,我就把二郎嫁给她。”
幕僚不知想到什么,忽的一笑:“公孙六娘现下春风得意,却不知郑相公作何观想了。”
姜廷隐垂下眼帘,玩味地瞧着手里边的那枚金花,幽幽地道:“郑相公啊……”
……
公孙照因新担了差事在肩上,往外朝各处衙门去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各处衙门的官员也乐得与御前的人交好,见了她,倒都很客气。
只是这日往太仆寺去,倒是出乎预料地吃了个冷待。
公孙照初入宫廷,是六品女史,后来得天子恩德,又升了一级,是从五品。
太仆寺丞也是从五品的官衔。
两边算是平级,原也无谓去议论谁高谁低的。
公孙照到了太仆寺这边儿,先把内廷出具的文书递交过去,又预备着带这边制备齐全的文书回去。
那太仆寺丞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嘴角往下耷拉着,一副不甚耐烦的样子。
文书握在他手里。
公孙照要伸手接,他先自松手,向前轻轻一丢。
那份文书发出“啪”一声轻响,抢在公孙照接住之前,落到了她面前的桌案上。
那太仆寺丞脸上带着点轻微的蔑视与玩味,挑衅似的看着她。
公孙照也不动气,朝他点一点头,捡起那份文书,转身出去。
彼时将近正午,日光正好。
公孙照从那太仆寺丞的值舍出来,转几步,便先窥见了一抹深红。
再看一眼对方身上所佩鱼袋,当下叉手行礼:“左少卿。”
“左”这个姓氏,其实并不常见。
但是在本朝,却颇有声名。
这是邢国公府的姓氏。
清河公主的驸马,便是出自邢国公府。
而公孙照对比官位和二十五、六岁的相貌,也就知道,自己在太仆寺该称呼对方一声左少卿。
等到了别处,则该叫一声“左少国公”。
对方神色凛冽,宛若霜雪。
上下端详她几眼,终于点一点头:“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女史。”
公孙照听他这话语气幽微,更知道他为何语出幽微,不免心下苦笑。
当下道:“左少卿太客气了。”
“客气吗?”
左少卿脸上带着点嘲弄,又笑道:“道止先前使人送信给我,说他义妹不日便要上京,届时登门,央请我多加关照。只是我左等右等,好像也没见公孙女史大驾光临?”
他幽幽地说:“是公孙女史太客气了吧。”
道止,是顾纵的字。
公孙照先前离开扬州,顾纵催马追赶,褡裢里给了几封引荐书信,其中有一封,就是给面前这位左少卿的。
只是公孙照没有用。
她心领了。
但是她也不能真的若无其事地顶着顾纵义妹的名头,再去找他的至交借光,寻求关照。
现下左少卿如此言说,绵里藏针,她也无话可说。
只是默然。
左少卿冷冷地觑着她的沉默,倒是没再说什么别的。
瞟一眼她出来的方向,告诉她:“郑相公的公子,脾气大一些,也不足为奇。”
公孙照听得怔了一下,心知他是在提点自己,回过神来,不无感触地看着他。
左少卿哼了一声:“公孙女史,你该去含章殿找人打听打听前因后果,别稀里糊涂地被人记恨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说完,也没看公孙照的反应,便转身走了。
公孙照向着他冷峻的背影行了一礼,心下若有所思。
她入京之初,便先看过朝中五品及以上官员的名录,知晓各衙门要紧官员名姓。
再比对年纪和相貌,乃至于左少卿的说辞,就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了。
方才所见,那位神色不善的太仆寺丞来历非凡。
他姓郑,尚书省右仆射郑神福的那个郑。
他是郑神福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