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一顿.
尾音徐徐落定后.
那身子又离开了些.
这话听得我豁然就觉好笑.
这是來这儿拉拢我这个后宫里的老人儿、幻想着可将我为她芷才人所用了.呵.这语莺她既然知道我是后宫里的老人.那当前是个什么局势还用的着她这么个狐媚子來教我怎么看清、如何看清.真真是个委实可笑的.
她这话把我本就积蓄几浓的那股子气焰终于做了全部撩拨.
加之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恼不得抿唇一笑.
旋即主动迎她几步过去.
重又是一番四目相对、衣襟咫尺.
我笑吟吟慢悠悠讪然浅浅:“谢过芷才人您好心告知我当前局势.
这局势我自是清楚的很.
但无论当前是个何等样的局势……也都不会是芷才人您得势的局势.”
于此又把身子往她面前倾倾.
我眉弯一挑、对在她那双略有色变的眸子间的目光沒有移开.
复又徐徐讥诮.
声波却沉.
“无论你是才人还是嫔妃……在我眼里.
你就是一个下流胚子贱婢花魁.”
渐次着重.
音色逼仄下去的时候.
碎玉银牙咬得铮铮作响.
我这话说的委实重、也委实沒气度、甚至沒矜持.但正对着语莺这么张搅了我的局、陷我于许多不义许多麻烦境地的令我讨厌的脸.再恶毒阴损的登不得丝毫台面儿的话.我都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忍不住的蹦出來了.
果然语莺在我这一通损戾的言语、并着讥诮的神情这么通双重的逼仄之下.那一张面目眼见着就发生了渐次的变化.
我心里明白.每个人都有一道只恨不得抹去记忆、更不能叫外人说道起來的阴霾过往.对于眼前这个圣宠新得、好容易改了命途走上春风道的芷才人來说.最最不能被触碰的就是那段红香阁里的过往……
我不是个喜欢往狠里把凡事都做得太尽太绝的人.但此刻看着她这么被我一句话就逼到了死角里、狠戳痛处瞬间就沒了全部锋芒的模样.心里却有一股极其邪恶而不该的、说不出的快意……
但她面上这通明显就要凋零不支、恼羞成怒的神色幻化只维持了须臾.
顺着已经铮然沒落入了晚霞深处、投下最后一抹余晖的斜阳映照.
她一张娆丽娇面融了斑驳的碎金.
就在这时神绪略定.
如花妃唇扯了温弧:“那又如何.”
声息亦变得低迷而缓慢.
“我亦永远不会忘记.
是谁持着天大的胆子把我带进了这美丽的皇宫、又要我教授一身的青楼媚术……”
于此唇兮一转、声波渐糯.
她一双若兮的眸子半眯起來.
好似隔花穿雾一般定格在我微显凌乱的眉目间.
“即便那个人她天生命贱.
自以为会因心头对我的恨意而有朝一日不惜说出这一切.
在揭穿我身份、要我不得好活的同时.
抱定于我同归于尽的心思……也只怕早在这之前.
那个人她已经变成了一只冤鬼……”
最后一个尾音打起徐徐的余韵.
这时的语莺忽地变得魅惑而带着一股不祥.
好似永夜梦半时倏忽一下露出狰狞面孔、獠牙青面的女鬼化相.
看得我面上微有凌乱.
她对着我入目片刻.忽地便朗朗的笑了起來.轻姿慢态道不尽心头畅然之意.
她方才那一席话里带着公然的威胁.但这样的威胁在令我一燥之余.也只能让我哂笑她是有多自不量力.我勾唇亦起一冷笑.一双眸子软媚潋滟:“才人错了.”音波有意轻佻开來.黛眉略抬.“命贱的是你.至于我嘛……”于此抬步缓至她肩胛一侧.对着她耳畔.扬首抬颚幽幽然呵出口气.音若徐徐过谷山风.“你不怕我现在就把你结果了.”
我这话夹一股徐徐的邪气.被这蒸凉一脉晚风一个涣散就更是邪气昭著.诚是威胁.但这威胁也足以令她打个颤抖.
这般四下无人、天色眼见又要放黑、且她还是只身一个人过來的.若我当真想把她扼了喉咙掐死.这可真真就是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的.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接连我半个脸都火辣辣的疼.因得意而有些忘形的神色跟着猛一落回.适发现我是叫语莺手掌一抬赏了记耳光.
神绪一时发懵.语莺已然眉目凌厉、唇兮狠咬:“本才人就要你看清楚.你自个现在是个什么东西.”字句逼仄且森森发寒.
“呵.好一个‘自个现下是个什么东西’.”
我还沒來得及转回懵住的神智.身后又一嗓女声含利带讥又噙笑的在这当口腾然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