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等着白氏稍微平静一点,他才慢慢开口:“如果您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跟我去京城,大可不必。您养育了我十年,也是我娘。我接你去享福,是天经地义的事。翠玉就更别了,她现在带着孩子,去了京城之后,我会养着她。如果遇到合适的,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氏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对翠玉道:“五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你就都跟他了吧。”
赵永昼看着翠玉。
翠玉嗫嚅着,低声道:“我不想去京城。”
“为什么?”赵永昼轻声问,然后他:“京城很大,也很漂亮。我会保护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人家都把你当贵夫人,整天有许多人围着你,赏花,看戏,游园,没有人敢给你一点气受。我会给你荣华富贵,生活无忧无虑,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我不想当什么贵夫人。”翠玉忽然硬着声道,她还是没抬起头,“什么赏花看戏,荣华富贵,上层社会,我只想要我孩子有个爹。我宁愿跟他一辈子窝在这个县城里,只要他陪着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赵永昼的眼神幽凉,“你的那个男人,是张图笑么。”
翠玉忽然抬起头来,扑过来跪在赵永昼面前。鼓起勇气道:“五,求你了,你让我们在一起吧。我真的不想去京城,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他有那么好么?”
“他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啊。”翠玉泪如雨下,握着赵永昼的衣摆颤抖着哭泣。
赵永昼慢慢的吸了一口气,“原来他就是那个畜生。”
他摸到腰间的佩剑,站起身来。
“不!不要!”翠玉抱着他的腿,她就是怕他这样。
“五,你这是要干什么呀!”白氏也站起来,巍巍颤颤的求情。“你四姐就是怕你这样,你先别冲动,坐下来,坐下来啊。”
“他把你害了,人家要把你浸猪笼,他也不出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赵永昼的眼睛发红,他想起了师兄跟他的话,也想起了师兄这个人。翠玉死也不把那个男人招出来,一想到那个时候她的凄惨,他就恨不得宰了张图笑。
“不不不!五我求求你,你要是杀了他,我也没什么活头了!”翠玉哭喊道。
赵永昼气的推开她,“你这是鬼迷心窍了!”
他一把推开门,院子里跪着的张图笑一见赵永昼手上出鞘的宝剑,脸都吓白了。张玉明也立即跪下来,“将军,老夫管教不严,都是老夫的罪责,请将军息怒,饶恕孽子。”
“你个老匹夫!我你怎么不敢正面看我,原来你是做了亏心事!老子先砍你,再砍你儿子,你们张家今天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门!”赵永昼一下子泼辣起来,脸都急红了。
阮颦赶紧拦住他,一个腕力就将他的手捉住,将那剑夺下来。赵永昼瞪着眼睛看她,她好笑的:“瞧瞧,真是气急了,连这种孩儿话都出来了。要是家主在这里,我只怕你乖的像只猫。”
赵永昼一腔怒火,刚到门口就被阮颦堵回来,气急败坏又自觉失礼,憋的脸红脖子粗无处发作。
阮颦:“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闹再急也没有用,还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今后该怎么做。你你现在要杀了人家,不是逼死你四姐跟你老娘么?你就全然不顾了?”
将赵永昼推进屋子里,又喊院子里的张氏父子:“还不快进来话,非得吵吵的街坊四邻都听见。”
张玉明领着儿子进去,路过阮颦的时候,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阮颦礼貌的笑笑。
进了屋子,众人打开天窗亮话。
赵永昼被白氏拉着手安抚在坐位上,黑着脸一言不发。
张氏父子坐在一旁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翠玉先讲自己在陈家如何如何受气受累深闺怨妇,又是在哪一次庙会上遇见张图笑,两人如何偶遇相识相知相爱,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
没过多久张图笑就进京赶考,这时翠玉发现自己怀孕了,一个不心又被陈家人发现了要浸猪笼,多亏了念一师父一力保她,扬言若是翠玉出了事就拿陈家所有人抵命,这才逃过惩处。
张图笑落榜之后归来才知道翠玉出事了,他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一直在背地里暗自寻找。
直到征战巨澜的军队归来。
这事儿张玉明老人家根本不知情。都是后来白五把翠玉和老夫人送到府上暂歇,那翠玉和张图笑两人认出了对方,事情才捅破。
翠玉一席话完,帮张氏父子把责任推的老远,但赵永昼的脸色可不那么好看。屋子里大眼瞪眼,白氏看了看张玉明的眼色,又开口劝道:“儿啊,这事儿已经是这样了。你再气,也是不可能变回去的。好在老天爷保佑,没出什么事儿,最后大家都又聚到一起,有惊无险啊。”
赵永昼仍旧不话,他知道翠玉的话里有许多地方都是在为张图笑开脱,为张玉明开脱。事情道这种地步,他已经不是在气张氏父子的不负责任,而是叹翠玉的一片痴心。
张玉明又解释了好半天,自己将儿子怎么怎么教训了一顿,怎么对不起白将军愧对封大人等等。张图笑则赌咒发誓,自己对翠玉的真心青天可鉴日月可鉴,以后一定会对她矢志不渝怎么地怎么地。
来去,了大半夜,赵永昼仍是不一句话,把众人都急了。张玉明偷偷看向门口的阮颦,阮颦只是静静的看着赵永昼。
末了,赵永昼看向翠玉,轻声问:“你可想好了?”
翠玉望着他的眼睛,“我想好了。我要嫁给他。”
“不后悔?”
翠玉摇摇头,突然一笑:“以前我是不敢的。
父亲把我卖进陈家,我就老老实实的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当姨太。
不敢想未来,不敢想自己。
知道么五,其实让我开始奢望幸福的那个人,是你啊。
我那个时候嫁进陈家已经三年,没有半点乐趣可言。
可是我看到你,你明明已经在火坑里,冒着下地狱的危险去反抗。
当时的你,真的给我很大的震撼。
我和娘送你去服刑,看着你走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有资格,可以去挣脱禁锢我的牢笼?
遇上张公子,我知道自己很危险,可是依旧忍不住要那么做。
我以为自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只要跟他在一起,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换跟他的一时快活。
他并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已经嫁人了,是我骗他的。”
翠玉着笑,笑着哭。这时一直埋着头的张图笑,也滚下了眼泪。
赵永昼看了他一眼,叹着气道:“你飞蛾扑火,破釜沉舟,就为了这么个男人。”
“反正我也什么都没有,拼一把,还会有得到幸福的可能。”翠玉笑着。
赵永昼突然很奇怪,“谁教你的这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