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之以方……
那么那条鱼……
裴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点点的吐了出来。
『来人……』
……(╥╯^╰╥)……
在历史当中,河东算是三国时期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区域,一方面吃了董卓迁都的一些流亡人口,另外一方面也距离主要战场有一些距离,到了曹魏时期便是成为了主要的产粮区域,相当于是曹操的稳定后方了。
虽然说在历史当中河东还有一些关于权柄的争夺,但是已经连小插曲都算不上,只能是曲调当中的一个变奏,被欺负的各找各妈,没妈的孩子便是只能委委屈屈的吞下了苦果。
而在历史上的权利变更过程当中,裴氏却屹立不倒,凭借着裴茂和他的几个儿子,不仅是稳固了裴氏在河东的地位,甚至越发的壮大,一直到了唐代……
而现在么,似乎裴氏这辆车,开始拐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裴耈到了的时候,裴茂正在后院,低着头看着池塘之内的鲤鱼,身上青衫在风中微微摆动着,就像是鲤鱼在水中荡漾而起的涟漪。
仆从恭敬的在一旁侧身避让,裴耈却无心理会,他的注意力全数都放在了裴茂身上,紧紧盯着裴茂的背影,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心中的贪欲和憎恨。
凭什么?
凭什么河东太守是裴茂,而不是他裴耈的?
凭什么裴氏家主是裴茂,而不是他裴耈的?
凭什么!就凭裴茂的老爹是并州刺史么?可当年如果不是裴耈的父亲,替裴茂之父裴晔挡了战场上的那一刀,那么死的就是裴晔!
裴晔欠裴耈的父亲一条命,也就等同于裴茂欠裴耈一条命!
可是裴茂又给了什么?
一个举孝廉便算是完事了么?
那可是一条命!
裴耈目光如刀如枪,砍在扎在了裴茂的背影上,然后慢慢的收了起来,脸上挤出了一些笑意,『家主……赏鱼呢?真是好雅兴……』
裴茂仿佛此刻才意识到裴耈的来临,转过身来,神情从淡漠也慢慢的露出了笑容,『三弟……雅兴谈不上,只是突然响起了小时候我们两个有一次去汾水边上捕鱼,然后好像是抓了一条大鱼……』
说话之间,一条鲤鱼从池塘里面蹦了起来,然后又落了下去,溅起朵朵的水花。
『鱼?小时候?』裴耈的记忆被唤醒了,他似乎响起了确实有过这样的一件事情,『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家主为何突然想起这个来?』
裴茂摆了摆手,『不要叫家主……我觉得还是兄弟相称更为亲近些……』
『那就不恭了……二哥……』裴耈拱手而道。
『哈哈哈,三弟!』裴茂仰天而笑。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院小亭之中坐下。
仆从们端来了茶水和糕点。
裴耈笑呵呵的,但是眼底依旧是冷漠一片,『二哥让我前来,莫非就是请我饮茶不成?』
裴茂微微苦笑了一下,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方才骠骑传我至节堂之中……』
裴耈不由的伸了伸脖子,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将耳朵往裴茂那边微微侧了侧一般。
裴茂低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裴耈的小动作,只是端着茶碗,缓缓的说道:『三弟……其实我一直没有想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方才……我忽然想明白了……』
『……』裴耈脸皮扯动了一下,『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之前想着,你应该不会做得太过……』裴茂喝着茶,然后看着远处的小池塘,『毕竟还是一家人,裴氏倒下了,大家都没有好处……可是似乎你并不担心这一点,所以我多少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么,方才你给我了答案……』
裴耈一怔,然后强笑道,『二哥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不懂没有关系……』裴茂放下了茶碗,看着裴耈说道,『听我说完你就懂了……在路上拦截骠骑将军的那些人,还有今日到了府衙之处的那些人,其实都是你安排的罢?』
『不是!我没有!跟我没关系!』裴耈一键三否。
裴茂哈哈笑了笑,完全没有在意裴耈的否认,而是继续说道:『说实在的,我之前倒是有些小觑了你,这一次……哈哈,真是啊……对了三弟,你和张侍中究竟约定了什么?』
『什么?!』裴耈几欲站起,然后强压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一些什么……』
裴耈确实想要转身而出,但是他又担心有一些事情若是不能了解,怕是后续的布置出问题,所以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盯着裴茂,然后期盼着裴茂说出一些什么来,好帮助他调整后续的计划。
裴茂看了看裴耈,然后收回了目光,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院中的池塘,『张侍中此人么……想必是不满于仅仅抓一些小鱼小虾……他想要抓一头大鱼,而在这个池塘之中,最大的那头鱼……呵呵,还能有谁呢?』
裴耈阴沉着脸。
『所以你送上门去的时候,张侍中必然欢喜……』裴茂笑着说道,『而且刚刚好的是,张侍中也因为之前的事情,在关中失势……朝中为官,当有外援方能稳固,否则便是无本之木一般……所以张侍中便答应了若是能抓住我,便是会替你遮掩一二,并且助你在河东掌权……是也不是?』
裴耈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对了,想必你是怨恨于我只是给你举了一个孝廉,并没有对于你有什么帮助,是也不是?』裴茂并没有等裴耈回答的意思,直接话题忽然一拐,跑到了另外一个方面上去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
『什么话?』裴茂说道了自己最为痛恨的点上,裴耈便是忍不住略带出了一些讥讽的语气追问道,『难不成家主还有难言之隐不成?!』
裴茂笑了笑,『难言之隐谈不上……子夏为莒父宰,问政于孔子……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三弟以为然否?』
『欲速则不达?』裴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脸上的肌肉跳动了起来,『什么叫做欲速则不达?!某从年少之时,挨到了如今年近花甲,还叫什么欲速则不达?!荒谬之至!看来家主今日只是欲训斥于某……呵呵,恕某不奉陪了!』
『三弟!』裴茂叫住了裴耈,『我只是说……今日之事,你欲速则不达……』
『……』裴耈转头过来,『什么意思?』
『你又想要我死,又想要掌权,还想着留下一些拿捏张侍中的手段,担心张侍中翻脸不认人……你甚至还想着在我临死前,看一看我走投无路是如何的狼狈……呵呵,不是么?你什么事情你都想到了,什么事情你都想好了……』裴茂笑着说道,『你什么都想要……只可惜啊,可惜啊,你唯独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裴耈沉默了片刻,『什么事情?』
裴茂摇头叹息道,『你不该企图欺瞒骠骑……』